他一瞬间以为这是死后所见,下一瞬察觉那不过是床帐顶上的丝绣,做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账外又传来低低一声轻唤:“陛下醒了?”那声音苍老而谦恭,带着熨帖的温暖。
那是谁?
他又花了些许时间,眨了眨眼,终于自梦魇般的混乱中渐渐醒转。
便问道:“忠叔,什么时辰了?”忠轻声道:“辰时一刻了。”沈雁州慢慢坐起身来,“竟然这时候了,起吧。”忠应喏,传了宫人进屋伺候皇帝更衣。
沈雁州默然不语,有一丝思绪仍旧沉浸在梦中,便愈发觉得眼前的清景可笑。
当年张太傅一语成谶,事易时移,人心易变,到头来,他果真称了帝。
回头一看,往事茫茫,怎么就成了今日的局势?
沈雁州临朝,受百官朝觐。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早朝时大学士竟同翰林侍郎为两月后款待匈奴王时,男后的仪仗凤尾扇,该用十二柄还是十六柄争执起来。
未免也太闲散了些。
朝事议罢,沈雁州起身退朝,回宫时斜倚锦缎装饰的步舆上,仍然有些漫不经心。
突然问了一句:“我、朕立了男后?夜离?”这事当真妙,又好像是他亲自所为,却又仿佛不该是他所为,沈雁州一时混乱起来。
忠却误会了——皇上册立男后前后,反对者不乏其人,许是被劝说得久了,如今终于生了丝悔意。
但他也了解皇帝的性子,最是傲慢刚愎,如何能叫人察觉到后悔?
想了想便只是实话实说道:“陛下虽然赐了凤印金册,但未曾行大典。”沈雁州只嗯了一声,却在心中冷嘲热讽,这厮做事当真拖泥带水,若是不愿,群臣之中自然有适龄女儿送来当皇后。既然立夜离为后,索性做了全套,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局面,当真不像沈雁州自己的手笔。
几如梦魇二十年,一朝醒来,只见满地鸡毛,难以收拾。
清晨下过一场雨,如今天空碧蓝如洗,微风习习。初夏时节,正是十分凉爽的时刻,沈雁州又问道:“昭儿……雁回可好?”忠道:“前几日得了风寒,请太医瞧过,开药喝了,如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