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e以为是自己身上的血没洗干净,拉开衣襟闻了闻,没发现异味,他敞着夹克,俯身送给顾悠判断,“我身上有味道吗?”
顾悠被男人的体温热气罩了一脸,往后仰了一下:“离我远点,别影响我胃口。”
监护人郁卒了:“这么难闻么?”
顾悠拿着勺子,塞进一口粥,嘴巴没空说话。
lee抬起手臂,拉拉衣摆,闻闻这儿,嗅嗅那儿。
“和味道没关系。”昆妮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钥匙塞在他衣前的口袋里,“我去看看杰西卡的乐队表演,大概一点之后才能回去。”
lee拉上外套拉链说:“我上次留下的东西还在吗?”
“鬼知道,你自己找吧。”昆妮拉开门,离开前忽然回头道:“elsh,我想这其中另有隐情,但不管怎么说,家暴是不对的。”
lee有些莫名其妙。
家暴?
家暴谁?
他视线转向埋头喝粥的女孩:“小顾同志,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顾悠抹抹嘴,跳下板凳:“我吃饱了,去换衣服。”
lee:“……”
这坑爹的小闺女。
袋子里衣物齐全得很,顾悠套上鹅黄色波点小短裤,弹了一下腰间的花边松紧,感受到了来自监护人的审美情趣。
啧,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顾悠从换衣间出来,lee正坐在桌边自娱自乐地玩牌。
纸牌均匀地排开,形成一道桥弧。
“你想玩玩吗?”他扬起笑脸。
顾悠走到桌边:“玩什么?我不会打牌。”
“没关系,我教你。”lee手一滑,把牌拢为一沓。
顾悠拉开椅子,坐在他邻边。
监护人洗牌很简单,没有互切,没有弹牌,他一层一层往上抽,不带任何多余的技巧,洗完牌后把最下面的一张牌抽出来,翻在桌子上。
红桃7。
lee瞟了一眼:“我喜欢这个。”
顾悠直接戳穿:“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我表情说什么了?”lee牙疼似地咧了下嘴角,将红桃7翻过去,推到桌缘。
“说你很讨厌它。”
“不,我挺喜欢的。”他语气更差了,“7是上帝创世的天数,多吉利的数字……你呢,你最‘喜欢’的数字是什么?”
边说边抽出下一张底牌。
梅花k。
顾悠鼻子哼了一声:“这就是我想说的。”
“啊,我明白,受难日的出卖与背叛,大部分s国人都不喜欢13。”
“在我们国家,13是个很好的数字。”顾悠把梅花k翻过去,“不仅仅是背叛。”
lee被她故作老成的模样逗乐了。
“你在暗示我什么?”他把翻过去的梅花k推到之前的红桃7旁边,“13在z国古代是皇权的象征——你蒙受了来自上位者的不白之冤?嗯哼,这和你目前的境遇很像,除了我,没人相信你。”
强行解读很到位。
顾悠嘴角下压:“我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lee没有驳她的话,手上继续抽牌——展示——翻牌——排列。
速度飞快。
布完牌,他空着手,合掌一拍:“我们来玩个比赛,谁输的多,今晚睡沙发。”
“怎么比?”
“记忆翻牌,一人抽,一人答,我先来。”
顾悠皱起眉:“你为什么不提前说规则,我刚刚根本没仔细看。”
转念间,心里顿悟:这厮刚才一定是故意勾她聊天,带走注意力,何况发牌速度那么快,谁能记得住?
“你耍赖。”
“没有啊,我也没看。”lee眨眨眼,“咱们看看谁的运气更好,输了也没关系,赌注不必当真。”
他挑出桌子上的第五张牌。
“来吧。”
顾悠皱眉,想了几秒,不确定道:“joker?”
翻牌,joker。
她松了一口气。
lee笑道:“轮到你了。”
顾悠选了一张中间偏后的牌。
lee凑近盯着牌背看,顾悠觉得他有作弊嫌疑,也凑近了看。
两个人大脑袋碰小脑袋,呼吸交融了好几遍。lee有些走了。
“快点。”顾悠催促道。
“……我想……应该是你‘喜欢’的黑桃k。”监护人在她脸侧小声说,声音里透着丝绒巧克力一般的柔滑,顾悠感觉痒痒的,忍不住挠了挠耳后。
翻牌,黑桃k。
她又观察了一遍牌面,没有可疑之处,这家伙果真是靠运气?
“好了,该我了。”监护人搓搓手。
这次就没那么简单了,他挑了倒数第八张,顾悠毫无悬念地答错了。
lee拿开牌,笑眯眯:“该你了。”
接下来几局,顾悠全部出错,监护人则把把语中。次数多了,顾悠不由怀疑他从中作梗,却抓不出破绽。
“你肯定作弊了。”顾悠说,“不玩了,没意思。”
“没有,我发誓,绝对没有。”
顾悠狐疑地看着他。
“我真没作弊。”他淡定道,“你可以考我任何与数字有关的东西……”
“好了,我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了,天才记忆家。”
“我可不是天才。”lee重新洗牌,这次快了许多,哗啦啦十秒就洗完了,“过目不忘并不是好事,我以前认识一个得了超忆症的人,”他指尖一捻,开出一个完美的牌扇,“后来他疯了。”
“啊……”顾悠坐直身体,感兴趣地看向他,“这个病例我也见过。”
“你见过?”lee垂着眼睛,不经意地说,“在哪见过?”
“我……妈妈跟我讲的。”顾悠扯住他的袖子,让他抬眼正视自己,“一个皮条客凭记忆窃取商业机密,罚了80多万,后来得罪了某些人,被埋尸了,法医检查发现他脑子里长了2个海马体。”
“哇,这么可怕。”lee嘴角弯起来,“你妈妈还和你讲案情?”
“偶尔会。”顾悠没中套,转开了话头,“优秀的能力用在正道上才能创造价值。”
lee对此不置评价,突然问:“你知道利玛窦的记忆宫殿吗?”
顾悠新道:“那是什么?”
她松开他的袖子,无意间触到他的手,监护人中指上的咬痕已经长成了月形小疤,摸起来微微有些凹凸感。
“一种位置记忆法,在你的精空间里建立一个房子、街道、甚至是城市。”lee握拳缩回手指,“把你要记的东西放在宫殿的不同位置,用实体空间来镌刻记忆。”
“你是靠这个来记住牌的顺序?”
“两码事,我记数字有另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告诉你当然可以,不过有条件——”他慢慢延长尾音,刻意卖了个关子。
顾悠不想听他兜圈,直接半撑着桌子起身,lee感觉有阴影靠近,下意识抬起头。
唇边一软,女孩亲到了他的叁分之一唇角位置。
lee猛然停住呼吸,像中了定身术一般,僵在椅子上。顾悠本来想亲他额头,弄巧成拙,也吓到了。相比之下,她心态要平和许多。
“行了,赶紧告诉我吧。”顾悠自然地坐回位置,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lee本意并非是索吻,但还是十分受用,他抿了抿嘴唇,略拘谨道:“……我喜欢把数字和颜色绑定。记住一串数字,相当于记住一盘配色,或者说,我只需记住一幅画。”
“相当有难度。”顾悠摇头,“我对颜色没感觉,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绝地之下,必有生路。”lee含糊地答了一句。“尝试你擅长的领域,把喜欢的东西和数字结合在一起。”他抽出一张牌。
红桃6。
“春卷?”顾悠脱口道。
lee低笑一声,她面上有些挂不住,掰他手指以示武力警告。
“ok,6是春卷,继续。”lee严肃道。
他又抽了一张牌,方块6。
监护人刚绷住的表情刹时又裂了:“所以说,这次又是春卷吗?”
顾悠镇静自若:“爆炒春卷块。”
“好的,刚才是红烧,现在是爆炒。”lee揶揄她,“以此类推,梅花6是油炸春卷,黑桃6是糖心春卷?”
顾悠面无表情:“好主意。”
两人一唱一随,把扑克牌一张张分类,普普通通的一桌牌变成了中华满汉全席。
“最后一个,红桃7。”lee瞥了一眼,把牌丢下。
“奶酪马克罗尼意面。”顾悠想也不想。
lee这次没笑。
他慢慢抬起眼,发现女孩一脸认真,不讽不嘲,更不带贬义。他忽然觉得……这张牌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你这是……犯规。”
“有吗?”顾悠歪头。
一桌子中餐冒出一个西餐叛徒,还真是挺犯规的,但是先入为主,她潜意识里就把这张牌和监护人联系起来。
“挺好的。”lee眼里涌动着暗潮,目光炯炯发亮,“重开一局怎么样?我来试试你的速记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