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牛郎嫂子借着摔面的事,硬是和牛郎分了家,只给牛郎留了黄牛和一辆破车,其他房屋财产皆被夫妻俩独占,牛郎气不过,也不看门口那辆缺了轮子的破车,牵着牛就走了。
再说这一路上,牛郎似是不信黄牛能口吐人言,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毕宿被他吵的头疼,心里有一个地方却有些欢喜,一路闭着嘴不发一声,只在遇见岔路的时候淡淡的说了句,“向南。”
后来一人一牛来到了一个靠山的小村,有了一座自己的竹屋,虽然并不富裕,也总算是能够自食其力的吃饱喝足,闲暇时,毕宿就趴在树荫下,眯着一双牛眼听牛郎的笛声,直到一日,他感到自己终于可以化为人形,这才突然开口,对着牛郎说,“今日戌时,去碧莲池。”
在牛郎与毕宿度过的这一两年里,很少再见自己的黄牛说话,此时它突然开口,牛郎不可谓不惊喜,那因为有些沙哑而格外性感的声音滑进耳朵,牛郎的心跳突然有些加速,面上也开始发红,小声的应了一句,掩饰性的垂下眼眸。
毕宿在申时便化为了人形,身上还披着那件墨色仙袂,法力竟未尽失,虽是褪了牛皮,但毕宿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子牛骚味,颇为嫌弃的皱眉,抬腿向着碧莲池走去。
平日里,毕宿一直以牛眼看这凡尘,如今化为人形,视野心境便发生了变化,一路走走停停,等快到酉时才堪堪走到碧莲池,却不想竟看到了一张自己无比熟悉的容颜。
原本平静如镜的池水被打破,几个仙子在池里泼水嬉戏,其中便有毕宿跳下诛仙台时见过的织女。
与周围其它仙子相比,织女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秋水般的眸子里盛满哀思,不时的环顾四周,似是在期待什幺人的出现。
看来是王母心疼自己受惩的孙女,把她放下凡尘来游历一番,毕宿想起牛郎自出生以来所受的刁难苦楚,心里便有些不忿起来,他眼光瞟到放在石后的织女的红色羽衣,指尖一指,那羽衣便不知所踪了。
毕宿跳上一边支出的粗壮树干上,在落日残阳里闭目养,等到一片嘈杂声骤然响起,这才懒懒的睁眼,看着下面的几个仙子慌做一团,最后织女无奈的化作一只青鸟,拍打着翅膀去寻找自己的羽衣。
“碍事的人终于走干净了。”
毕宿脱下身上衣衫,直接从树干上跃下,精壮匀称的身躯,在将黑未黑的昏黄光晕下侵染的无比朦胧,碧莲池水随着男子的进入,迸溅开点点水珠,打在一旁的白莲上,带起一片水雾。
牛郎到来时便看到了这幅画面,然后在这水汽熏染的池里,男子缓缓转身,墨色的发铺散在池面上,被夕阳映照,仿佛镀了一层绚丽的金色。
牛郎呆呆的抬头,正对上男子的面容,斜飞入鬓的眉微微挑起,更显得清贵逼人,就在这水珠淅沥落回池水的背景音下,牛郎听见那男子的声音。
“牛郎。”
那声音略带沙哑,像羽毛般划过耳畔,牛郎如被击中了一样,僵在原地,只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男子的声音飞了出去,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痴痴的对着那人唤了一声——
“老黄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