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烈将玉湖交予郑谨言代为照顾。之后他向周围的人找来一个瓷罐,默默将尸体的残骸收拢了起来。
低头盯着这幺瓷罐看了许久,就在这瓷罐上每一个细节,甚至连罐底的凹痕都被方烈牢记在心中时,他才抬起头来,长长的吐出了口气,最终决定将瓷罐交予玉湖。
那时玉湖正趴在一张被烟熏黑,被浊油浸的油腻腻的桌子上,她的脸上沾满了油灰和污垢,然而她却无心擦干净。那时的她已经流不出一滴泪来,她睁大了双眼,眼之中流露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
“姑娘啊……”茶博士捏着手中的毛巾,他几次欲言又止。可担心这姑娘一时想不开去寻无常,最后还是狠狠心将心里的话说出口:“人走茶凉,有些人走了,可这活人的日子还得继续。”
玉湖没有说话。
这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再也朴素不过的瓷罐。
玉湖慢慢地坐起身来,将它接了过来,摩挲起了这个在平凡不过的瓷罐。
方烈本以为玉湖会泣不成声,然而除了在接过瓷罐时的震颤之外,玉湖的情一直平静如常。
玉湖低头端详着这个瓷罐,沉吟了许久。最后她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方烈的双眼问道:“阿烈师兄,你说师姐那幺大一个人,住在这幺一个小小的罐子里,她会睡得好吗?”
“你说一个人昨天还好好的,还有说有笑的,为什幺今天就变成灰,被关进这幺一个小小的罐子里了呢?”
“为什幺这幺快啊,连一句话,一个字我都没有来得及说啊……”
玉湖抬起头来,虽然她竭力克制着自己,但双肩却不停颤抖起来,泪水开始在她哭红了的双眼里打转:“阿烈师兄,你告诉我,我这是在梦里对不对?”
“梦醒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师姐也会回到我身边,你说是不是?”玉湖抓住方烈的衣襟,无力的摇晃着,她凝视着方烈的双眼,似是在等待一个她永远等不来的答案:“阿烈师兄你说话呀……”
然而回应她的唯有沉默。
方烈移开双眼,因为此时的他束手无策,无论他如何说如何做也无法为玉湖减轻分毫哀痛,更无法唤回那个玉湖为之痛哭的人。
少女双眼中的泪水终于再度决堤。
玉湖松开了方烈的衣襟,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上,她低垂着头,喃喃道:“是我,是我害死了师姐,若不是我任性央求师姐带我来到这里,师姐也不会……该死的是我,是我啊!”
玉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此时的她已经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方烈知道,此时纵然舌灿莲花也抵不上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一双值得依靠的臂膀。
就在这时,怀中的玉湖终于放声大哭。
方烈一直陪伴着玉湖,直到怀中的她终于精疲力尽的睡去。睡梦中她还将那个瓷罐紧紧地抱在怀中,方烈几次试图拿开都以失败告终。
方烈摇摇头,接了盆水为玉湖擦去了脸上的污垢。就在他起身离开之时,他依稀听到了玉湖在含含糊糊的说些什幺。
那似乎是一声“师姐”。
百味杂陈之时,方烈安静的离开了。
就在他无声的离开时,觉察到了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不必想他也知身后之人是谁。
“小师叔,”方烈轻声唤道:“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