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8日
【第十章】
林季看那蚂蚁已经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地毯的边缘,只要再多走几尺路,它就
会趟过十分难熬的毛绒地毯,到达平展的木板地面。『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从此行走自如,来去如风,只是这几尺路对于蚂蚁来说还是太长了,似藏有
千难万险,而且很容易迷了方向。
短短一瞬间林季想了很多,他现在的处境与这蚂蚁何其相似,言语稍有不慎
,很可能这后宫历险之路就到了终点。
屁股和脸庞再次传来火辣辣地疼,面对皇帝的提问,他其实早已经打好腹稿
,只是一旦说出来,只怕宫里又要掀起更大的风波。
想到这里,他正要抬头回话,忽然外面有人报:「万岁爷,皇后娘娘来了,
正在外面候旨。」
一听皇后二字,林季吓得汗毛炸起,方才挨打之后,他已经将李皇后定性为
老妖婆,实实在在的命中克星,此时赶来,一定为了方才杖刑的事,心里不禁大
骂,这老妖婆难道要将自己赶尽杀绝?老子不过勾引她女儿而已,还没上手,难
道也算大罪?贺兰炆邹了邹眉,李皇后虽然为他育有两儿两女,但每生下一个孩
子,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坏,性格也越来越强势,先逼着他将几个宠妃关到幸园,
接着又通过操控内务府,牢牢掌握了他的内帑,几年下来,贺兰炆总是感觉脖子
上就像套了绳索,被她越收越紧,现在已经有了窒息的感觉,搞得一向好色的他
连最爱的后宫也戒除了,只在书房中每日批阅奏章,现在是一听到李皇后这两个
字就有些头疼。
他连忙对太监道:「告诉李皇后,朕与大臣正在商议国事,今日不便相见,
让她回去吧。」
那太监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只得将此话给李皇后说了,李皇后心中失落,
刚回身走了几步,忽然命人召来曹渔,阴着脸冷笑道:「小渔儿,今日皇上召见
的都是那些大臣?」
曹渔暗叫倒霉,只觉李皇后没什么眼力劲,连皇上找的借口也不能分辨,他
只得低头道:「皇上召见大臣的时候,奴才正忙着处理公务,并未瞧的真切,还
请李皇后娘娘恕罪。」
李皇后冷笑道:「你在宫里当差这么年,难道还越发煳涂了?依你的本事,
就算是一只蚊子进了皇上的房间,你也能分辨出雌雄来,还在这儿跟本宫耍滑头
,打量着别人都是傻子?」
曹渔连忙跪下,只是一个劲儿磕头谢罪,李皇后一再问他,他却只是梗着脖
子磕头而已,半个字儿都不肯透露。
李皇后冷哼一声,怒道:「你不说本宫替你说,皇上根本没有召见什么大臣
,只是在跟一个叫林季的小太监说话?对不对?」
曹渔低头不答。
李皇后叹息道:「那林季勾着七公主肆意放浪,原是要受本宫赐下的杖刑,
谁知皇上一道口谕下来,将他从刑场解救,如此巧合,是否会有人从中通风报信?而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太监,又如何能得皇上召见?小渔儿,你跟我好好说说,
如果说的满意了,本宫在东门外赏你一栋大宅子。」
曹渔却抬头大声道:「奴才恭送娘娘回宫。」
李皇后一时气结,待要把他怎么样,他又是皇帝的人,待要放过,又忍不下
这口气,正要大声呵斥,忽然有人道:「奴才给贵妃娘娘、慧妃娘娘请安。」
转眼看去,只见严贵妃和慧妃携手而来,两人见了她,脸色均是一变,待要
转身离开,已是来不及,只得上前行礼请安。
李皇后惊疑不定,慧妃明明是在幸园待罪,怎么忽然来了中极殿?上前指着
她厉声道:「好啊,你竟敢私逃出幸园,左右都给我拿下!」
严贵妃连忙起身拦住众人道:「且慢!慧妃是奉了皇上口谕,进中极殿问话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曹渔。」
李皇后便拿眼去看曹渔,曹渔恭敬道:「确有此事。」
李皇后越发添了怒气,指着曹渔连声道:「很好很好!」
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皇帝怎么就忽然想起慧妃来,虽然没有直言赦免她的
罪,却破格让她进中极殿问话。
只要两人见了面,那赦罪就是旦夕之间的事,更想不明白,这曹渔也似乎对
她开始阳奉阴违了。
空气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在
她耳边悄声道:「回禀娘娘,皇上已经下了口谕,请慧妃到中极殿问话。」
李皇后听了勃然大怒,甩那小太监一个耳光道:「这个时候才来禀报,你们
办的什么事?」
打的那小太监眼冒金星,只得跪在地上磕头。
李皇后还不解气,将他踹倒在地,一边打一边骂道:「没用的废物!这点小
事办不好!养你们做什么用?」
严贵妃看不下去了,于是冷笑道:「皇上正急着召见,妾身先行告辞。」
于是拉着慧妃的手便要离开。
李皇后连忙道:「都给本宫站住。」
严贵妃并不理会,一边走一边道:「皇上急诏,一刻也不可耽搁,恕妾不能
想陪。」
李皇后怒极反笑,轻蔑道:「严妃!你这么急匆匆地走,难道是怕了本宫不
成?」
严贵妃一本正经地笑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权倾六宫,妾身本来就该怕
您才是。」
一面说一面头也不回地进了中极殿,她没事人一样,只是慧妃已经吓得脸色
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毕竟她之前领略过皇后的厉害,常常梦中都要吓醒,
进了中极殿才稍微心安了一些。
只是还未进东暖阁,便听见里面传来贺兰炆爽朗的笑声。
严贵妃便招来一个小宦官问道:「皇上跟林季聊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那小宦官笑道:「也没别的,就是林管事在讲笑话呢,他那张嘴可太厉害了
,几句话就能逗皇上乐的好半天。」
严贵妃笑道:「这人倒会哄人开心,皇上最近都很烦闷,让他笑一笑很是不
容易,咱们先别进去,都在外边听听他说些什么。」
慧妃也道:「谁说不是?那小子才进了幸园几天,就哄得丽嫔、庄嫔死心塌
地为他好,后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连七公主也都入了迷,连贴身玉佩都给了
他,天天招他过去问话,没日没夜地来回跑。」
严贵妃笑道:「先别出声,咱们听听都说些什么?」
于是众人来到帘子外侧耳细听,只听林季道:「正是呢,奴才小的时候啥也
不懂,有一次表妹来家中玩,坐着说话的时候出了很多血,当时奴才也没察觉,
等她走开的时候,才发现凳子上有些干干的血迹,奴才那会子煳涂啊,还以为是
她弄翻了胭脂水粉,用手指在那少女红上面揉搓了几下,待手指染红了就放在鼻
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当时一股血腥味涌来,冲的奴才有些上头,心中不禁疑惑起
来,为何胭脂是这般味道?难道表妹用的胭脂与众不同?」
话还没说完,贺兰炆已经笑的前仰后合,连杜成宇也笑骂道:「狗泼才,谁
许你用腌臜话来玷污圣听?」
一边骂一边替皇帝揉背。
贺兰炆喘息了一会儿笑道:「无妨,偶尔听听市井笑话也不错。朕长居深宫
,竟不知民间事,多听听总归没错。」
杜成宇连忙赞道:「皇上时时刻刻不忘体恤万民,真乃亲民如子的圣天子!」
贺兰炆点点头,又对林季笑道:「你接着说。」
林季便道:「说起来奴才当真煳涂,也不知为何,竟将手指含在嘴里,大力
吸允了几口,吧嗒吧嗒嘴,品尝完最后一丝余味,对着回来入座的表妹道:‘你
那胭脂打翻了,红红的都在板凳上呢。’表妹只看了一眼,脸色红的像个苹果,
大声叱骂了一声,又红着眼哭着跑了,奴才竟不知她为何如此,还说女人长大了
就脾气怪怪的,直到后来懂了人事,这才回味起来,每次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贺兰炆听的一边笑一边扶着墙干呕,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林季一句话也说不
出来。
外边严贵妃、慧妃也笑弯了腰,贺兰炆听见她们的声音,便笑道:「外面是
贵妃吗?快进来吧。」
严贵妃便让慧妃在外面候着,自己先进去,笑着敛裙对贺兰炆拜了拜,贺兰
炆笑道:「锦儿你都给朕推荐的什么人?这小子真本事没多少,贫嘴倒挺厉害。」
严贵妃笑道:「他若能博万岁一时开心,那也算是真本事了。」
贺兰炆对林季笑道:「回去吧,让太医好好看看脸,肿成这样子看着也不雅
,等伤好了再过来回话。」
林季谢恩,躬身退了出去。
这边贺兰炆便道:「慧妃可请过来了。」
严贵妃道:「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贺兰炆道:「既然如此,就宣她进来吧,想来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她,朕怪
想念的。」
不言皇帝如何与慧妃说话,且说这边林季出了中极殿,迎面碰见曹渔,连忙
上前请安。
曹渔拉着他到无人处,沉声道:「好端端的你小子怎么惹上皇后了?」
林季只得将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些,曹渔道:「你小子这可坏了大事,皇后
睚疵必报,方才我见她带了一大票人去了幸园,只恐对丽嫔她们不利。」
林季听的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就要往幸园跑,曹渔喝住他道:「回来,你冒
冒失失跑过去有什么用?别忘了,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林季心乱如麻,只得跺脚道:「那该如此办?」
曹渔道:「你煳涂啊,除了皇上,谁还能管得了皇后?」
林季恍然大悟,连忙往中极殿跑去。
且说李皇后本来就因为女儿的事,肚子里埋着一腔无名业火,中间她亲哥护
国公李昭元又派人过来要钱,心中已是极为不满,谁料在中极殿又吃了闭门羹,
又遇见慧妃被赦、严妃等人借机奚落,这几样加起来,恰如火上浇油,只烧的满
身邪火,回宫后便开始打骂奴才出气,只一会儿便打死一人,那些宫人都怕连累
自身,只得劝道:「咱们现在是拿严妃她们没办法,可别的人还不是任由皇后娘
娘你来处置。」
李皇后怒道:「你们只管说。」
左右便道:「今日慧妃被突然召见,一定与那严妃脱不了干系,另外还有那
个叫林季的,这两个人里应外合,蛇鼠一窝,不但挑起七公主生事,只怕还要蛊
惑皇上对咱们不利。那林季不过是个新人,如何知晓宫中局势?必定是受幸园那
些罪人的指使,因此才做成今天局面。」
李皇后恍然大悟,因此自责道:「这些日子本宫只顾盯着严妃,又被哥哥的
事闹的心烦,竟无暇顾忌幸园之事,以至于被这些狗才钻了空子!」
因此起身道:「带上所有仪仗,跟本宫一起去幸园。」
当时丽嫔、余菲等人正为林季的事担心,未料李皇后突然驾到,一个个吓得
面色发白。
庄嫔、丽嫔也知道没什么好事,却只能硬着头皮领着众人迎了出来,李皇后
并不下车,坐着受众人朝拜。
李皇后见丽嫔容光焕发,丝毫没有罪人那种落魄景象,心中越发恼怒,冷哼
道:「许久不见,没想到丽嫔在幸园也过得如此滋润。」
丽嫔磕头道:「承蒙皇后娘娘照顾,罪妇得以远离宫中的是是非非,从此安
度残生,别无挂念。」
李皇后冷笑:「别无挂念?你可说的真好听。」
说毕在侍女的搀扶下从车上走了下来,一直走到丽嫔面前道:「你们既说别
无牵挂,为何慧妃忽然就被皇上召进了中极殿?」
丽嫔道:「妾身与慧妃并不交往,她的事怎肯让妾身知晓?再说她素来都是
这个性子,从进幸园第一天起,就一直盼着出去。」
李皇后冷笑道:「你倒推的一干二净。当初本宫怎么说来着?你们难道都忘
记了?那时候本宫许诺,只要你们不再去狐媚皇上,退出宫中的是是非非,本宫
就会让你们好好活着,家人也不会再受到牵连。可现在看来,你们从没把本宫的
话放在心底,那就别怪本宫无情!」
于是喝命:「先把主子奴才都给本宫一并看管起来,不许放出一个。」
众人轰然允诺,李皇后又道:「再给本宫好好搜一搜!尤其是慧妃、丽嫔、
林季所住的地方,可疑的书信草稿务必呈上来给本宫过目。」
众人轰然应诺,太监们持棍拿绳将幸园众人全都捆在殿中,一个也不许放出。
又去各处房间乱砸乱翻,幸园中人吓得抖衣而颤,哭也不敢哭,只是流泪。
唯独庄嫔是外柔内刚的性子,此时反倒不怕,向前正色道:「皇后娘娘且慢
,我们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竟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李皇后冷哼道:「这就要问你们自己了。方才本宫已经说的很明白!」
庄嫔道:「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六宫之主,一举一动皆是引人侧目,如今
幸园中人并无明显过错,皇后娘娘不论是非,先行逮拿我等,传出去只怕有人会
说娘娘挟私报复,坏了娘娘的清誉。」
李皇后冷笑道:「好一张伶牙俐齿,有没有罪过,等本宫搜出东西来再说!
来人!给本宫拿下她!」
其实她已经下定决心,就是搜不出东西来,也要栽赃嫁祸,这一向是她拿手
好戏,靠这一套着实摆弄过不少妃嫔,如今再来一次又何妨?彼时有宫女过来道
:「院子里已经摆好桌椅,请娘娘安坐。」
李皇后便在院子中间坐下,左右奉上茶来,她便一边喝茶一边看那些太监登
堂入室,翻箱倒柜,这些人把柄没找到一个,反倒砸坏了不少家私,被子、褥子
都被扔了出来,踏上肮脏的脚印。
幸园本就穷极,这一下更穷了,不但妃嫔们仅剩的钗环首饰都被抄检的太监
私吞,连林季造的几口储水木桶也被砸碎,只有常贵人因为在病中,又从不惹事
,反倒因祸得福,李皇后特意开恩让她免受盘查。
不久,有人从丽嫔房间丽查出一迭稿纸,李皇后拿着看了几下,不禁大喜道
:「这可拿住了!如此确证,看你有何面目立身于世。」
原来那稿纸上写了许多情诗:我乘油壁车,郎乘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又有:花明月暗笼轻雾,
今宵好向郎边去。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左右皆叹道:「这偷情之事,偏她写的风雅。」
李皇后道:「如此不知廉耻,还敢公然写出来,可知丽嫔毫不顾忌皇家脸面
,肆意妄为,无耻下流!」
~最~新~网~址~找~回~:点2`u`2`u`2`u点
于是命人道:「吩咐下去,好生拷问那些宫人,尤其是丽嫔的贴身宫女,只
要供出实情,不但免罪,还有赏赐。」
众人答应着。
没过多久,有人过来道:「回主子的话,已经招出来了,丽嫔与那林季十分
交好,两人常常屏退下人共处一室,深夜方归。」
李皇后笑道:「果然是个娼妇,连太监也不放过,就算做的是虚凰假凤,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