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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内烟焰冲霄到处都有火光燃起百姓的哭喊惨叫与兽欲得逞的狂笑声响彻整个夜空伴着寒风飘至山间众人的耳中。
“洛川完了!!”
一身衣百姓打扮的洛川知县田清惨呼一声身子晃了几晃一跤跌倒两行浊泪顺着干瘦面颊淌下泣不成声。
老妻弱子舍生掩护自己出逃未敢走官道西行而是抱着躲入山中暂避贼锋的打算当被人擒住时只当吾命休矣不想柳暗花明来人竟是锦衣卫田清正盘算天无绝人之路不想又从山上望见了城中惨象此时田清只觉还不如随同妻子阖家赴死来得干净如今苟且偷生又如何面对森森国法有何面目再见治下百姓!
丁寿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看向一旁同样情不善的萧别情“萧公子丁某没时间与你纠缠你我之间的事容后再论如何?”
“悉听缇帅安排。
”萧离眉峰深锁紧抿的薄唇中轻吐出六个字。
“尔等二人一组分赴周边各州县报警务令各县紧固防务扼守要道不令贼势蔓延。
”丁寿扭身下令。
“遵令。
”一众锦衣校尉齐声应和。
“萧公子本官要北上延安府调集官军平乱有一事需请托尊驾。
丁寿说得客气萧离自听出其中疏离之意剑眉轻扬“缇帅请讲。
“关中乃西北财货聚集之供应陕西四镇军资容不得半点闪失斗胆请足下快马加鞭南返长安将丁某手书面呈藩臬二宪与马府尊请他们早做防备。
”丁寿凝重言道。
萧离微微颔首“缇帅放心卫护乡梓萧某义不容辞。
手头无有纸笔丁寿把心一横撕下一幅衣摆将食指咬破草草写了一封血书盖上随身私印交于萧离。
萧别情接过血书深深凝视丁寿良久后轻声一叹别有深意道了声:“缇帅后会有期。
“萧公子放心丁某只要不死你我定有再会之日。
直到丁寿与快意堂众人拱手作别对方已然不见了踪影久不作声的司马潇才狐疑问道:“究竟是真是假?”
“嗯?你说什么?”丁寿一脸懵懂不解。
“你对萧别情说师祖仍旧在世……”司马潇提醒道。
“我说过么?我怎么不记得。
丁寿无辜的表情引得司马潇恨不得一拳挥出咬牙强耐着性子继续问道:“这么说你是哄骗萧别情?”
“丁某对萧公子倾心结交岂会虚言欺哄。
”丁寿说的是实情自始至终他未说过一句朱允炆仍在世的话萧离那傻小子非要自行脑补自己吓自己怪得谁来。
丁寿愈是一脸真诚司马潇愈是觉得这小子心里有鬼可这混账小子的心思她又琢磨不透索性不再去想。
“你我的账日后再算告辞。
“诶这就要走?我现在可是正需要帮手的时候。
”丁寿还真有点不舍。
星目流转司马潇玉面上浮起几分怨恼“若非你妇人之仁放了萧别情一条生路我又何必急着回去准备应对之策自作自受!”
衣袖轻拂飘然而去。
嘿倒埋怨起我来了你没本事留下那两个和尚多杀个萧别情顶个屁用这时候可不就只能拼人品了师父在天之灵保佑但愿您老的余威能震慑住那些老不死的不然弟子怕是很快就去见您咯。
丁寿心头默默祈祷几句低头看着鲜血逐渐凝固的食指阴鸷一笑这流出去的血总该有
人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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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县完了!”
盘膝坐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慧庆轻声呢喃。
“师兄助纣为虐来日必永堕无间。
”慧仁完气足一袭僧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无半分颓相。
“师兄助你疗伤可没教你伤好了来咒我的。
”慧庆没有生气对慧仁所说一笑置之。
“你如何会有‘小还丹’在身?”慧仁犹疑问道。
小还丹是少林疗伤圣药不但对内伤外患著有成效还可有助功力恢复武林中人对此梦寐以求但因炼制不易纵然少林高僧等闲也难得一粒傍身。
“慧聪那秃驴爱惜面子想来也未曾告诉你我下山时曾抢了他的药王院。
”慧庆拍着肚皮哈哈大笑。
“师兄你一身艺业皆出自少林行事纵不顾忌少林清誉也该念及先师恩情何苦与白莲妖人为伍自堕魔道!”慧仁眼见师兄执迷不悟心如刀绞。
“谁是佛?谁是魔?天下人又有几个能分得清楚当年武林结盟对抗魔门魔门中人便是魔么?伏魔盟中人便是佛了?焉知内中有多少人是心魔作祟图谋天魔所遗留的绝世武功……”
“慧庆你魔障缠身连恩师也要诋毁么!”慧仁厉声打断慧庆的滔滔不绝昔年少林闲云身为伏魔盟盟主二人的授业恩师虚云禅师在旗下奔走联络出力良多。
“一叶障目便可不见泰山师弟怎知师父与师伯未遇心头魔障呢?你看师父一直郁郁寡欢因为何故?数十年来师伯潜修苦禅又所为何事?这些师弟你可曾知道?”
慧庆一连数问问得慧仁缄口难言。
“师父与师伯皆乃<mg src&“tomgdtxg&“ >飞杯渡有道高僧谅……谅来……不会吧。
”这样的话慧仁也难以自圆其说禅修之人本就要破除心魔以脱瓶颈便是闲云二人佛法精湛也不敢说毕生无魔障侵扰。
慧庆幽幽叹息缓缓起身道:“师弟趁还来得及速速回寺去吧一经红尘侵染你便不再是你了……”
“不除非你随我一同回去。
”慧仁断然拒绝。
“那我就不陪你啦。
”慧庆哈哈一笑两只肥大僧袖凌空一抖纵身一跃而下。
失声惊呼慧仁急忙奔到山石上只见慧庆犹如弹丸般在断崖陡坡上急速跳跃每将落下便将僧袍向落脚处大力一挥瞬间面尘土飞扬他整个人便迅速借势飞起如此纵跃起落下山之势甚快几息间便不见了踪影。
自忖无力追及慧仁默默不语凝望山下犹如炼狱般的洛川城取出念珠盘膝而坐虔心诵起了《藏菩萨本愿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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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蜿蜒洛水河谷曲折向南的黄土丘陵沟壑间一队千余人的官军疾疾前行。
队伍前锋数十骑率先开路当中一匹骏马上端坐着一名魁梧军将正是延安府巡捕指挥陈正。
此时陈正冷眼扫视着身后军马极为不满道:“行军太慢了这般下去赶至洛川已是天黑如何收复城池!”
身旁马上一个百户小心道:“将主弟兄们已然尽力了这不到两日奔出了近二百里后面还掉了许多不如将息一阵再赶路不迟这样下去便是到了头也难以作战啊。
“哼二百里?其中可是有一百多里的官道营中这帮废物怕是懒散惯了连军都行不得了!”
陈正虚空甩了下马鞭吓得那个百户一激灵陈正倒是没有要打他的意思这人是帐下内丁出身比旁人要来得亲近此时用人之际若连亲信将佐都存了疑虑还如何带兵打仗。
“在这一条狭长的山沟沟里如何休息待出了谷自有他们休息的时候左右不过是一帮子乱民手到擒来这等天上掉银子的好事若是等那班贼骨头逃进了山里再想得首级可就不易寻了!”陈正马鞭指着前方谷缓声说道。
“遵令。
”身边几人立即催马在队伍前后转了一圈将陈正的意思传达下去声嘶力竭鼓舞士气。
别说这等说辞还颇有效果延安府卫所军不同操班军可以分季北调大边戍守有拿鞑子人头立功的机会平日也没什么油水可捞这内乱民的脑袋虽说不值钱十个也不见得比上北虏一个可真鞑首级又岂是容易取的许多边军丢了性命一辈子也未见能拿到一个相比起来还是乱民的人头拿得容易便宜点又如何多杀几个就是了。
眼看手下儿郎士气高昂都加快了行军速度陈正志得意满暗道知府大人真是小心过头竟然相信锦衣卫与田清那老废物的一番说辞什么白莲教匪起事大明朝已经多久没听到这些家伙的名字了充其量几个白莲妖人趁势煽动一帮子饿得站不起来的草民闹事而已分明是那姓丁的想把事情闹大趁机捞取功劳而田清那老家伙为自己治事不严脱罪的借口罢了。
这些大头巾们做事就是瞻前顾后自己再三陈明利害洛川是延安府鄜州治下若是让那姓丁的从边镇调来兵马平乱这功劳归了人家不说丢城失的罪名可是实打实的扣在延安文武官员头上而今朝中摆明在清洗杨总制在西北的羽翼势力连刘宪那等封疆大吏都难得保全你区区一个知府还要亲手将把柄送到人眼前不成!
好说歹说知
府赵楫总算同意出兵延安归属延绥管辖同为九边之一虽未临御虏一线可毕竟也是边城要塞这帮军将便是为了对敌时多几分保命成算在盘剥士卒上也都稍微克制旗军远不如内卫所逃亡严重空额数量不大陈正平日巡贼捕盗也有几分手段威望这一番在府尹赵楫推官赵继宗等文官大开府库积极配合下的紧急动员陈正出城时已浩浩荡荡足有两千三百人马。
兵甲齐全手下儿郎平日也未少操练陈正自问便是洛川小县全民皆贼靠这两千兵卒也可一鼓荡平。
千算万算陈指挥漏算了道路一条陕西官道以省城西安为枢纽连接各处州府要隘自入延安府经宜君、中部、甘泉等县直通绥德州抵达榆林道路宽阔平整足可供大军往来及军资运送偏偏这官道是不经过洛川县的。
前面一百多里官道自是一帆风顺自进了千沟万壑的洛川县境军中便是叫苦连天陈正立功心切一日间便跑出了一百里他有马代步大多数军卒可是靠着两条腿跟在后面吃土还未见到洛川县城这出发时的人马便稀稀拉拉少了将近一半。
陈正也不顾掉队人马只是一味催促前行在他看来便是有这千余兵卒也足够平乱方了君不见隋末张须陀只领八骑便在历城县大战裴长才、石子河的两万义军那洛川县顶破天能凑出一万人来?
千辛万苦爬出了沟壑纵横的黄土丘陵入眼之处平野广阔正是洛川特有的高塬风貌全军自陈正以下总算是松了口气。
“歇息半个时辰然后全军开拔本将今日要走马取洛川。
”一路辛苦的陈正倒是心气正高一副古之名将气派。
手下军卒也不用旗牌传令早已横七竖八躺卧了一捶打着如同灌了铅的大腿一个个心中咒骂:还以为这些当官的转了性竟破例预支了三日行粮谁想要来受这个鸟罪那几个铜子儿怕是连膏药钱都不够!
陈正自不知手下军兵所想他也懒得操心这些此时他正盘算着若是平乱顺利自己的官职也该升上一升若是再使些银钱打通兵部关节最好能活动到江南去这鬼方吃黄土的日子已然受够了只是不知武选司的杨大人胃口如何嘿嘿少不得要多杀几个‘乱民’再缴获些‘贼赃’填补亏空了……
陈正正自胡思乱想忽然见前面派出哨探的心腹百户正匆匆打马而回。
行军匆忙陈正也无暇按照军中常规派出多路塘骑只是命这个内丁出身的百户带领几个兵士在前面探路此时见他出去一行八人只有一人得返远远望着还是一脸惊慌之色不由悚然一惊只觉不好。
“将主快!快结阵迎敌!”离得稍近那名百户嘶声高呼。
不用他出声提醒陈正已然见到百户身后黄土飞扬总有数百骑由多个山丘后冒出正向这里驰骋而来。
这些骑士衣裳杂乱队形更是散乱不堪只是任由道路崎岖不平无论马上怎样颠簸个个如同黏在马背上一般挥舞着手中弯刀嗬嗬怪叫如同狼群肆虐。
“马贼!!”陈正干的便是捕盗抓贼的活计自然识得来人行迹若是平时遇见官军结成阵势几轮箭雨过去再多的乌合之众也只有作鸟兽散的份儿可如今……
陈正扭头看着疲惫散乱的队伍心中升起浓浓悔意实在不该求功心切不恤士卒如今这样的人马如何迎战!
“起来快起来结阵!”事到临头懊悔迟陈正现在只有拼命踢打手下喝令各队官长整肃队伍迎敌。
若是一直铆足了劲赶路还好此时兵士稍歇正是浑身酸软无力纵是有心应战也提不起劲来队伍还未曾全部集结那犹如狼嚎鬼叫的声音已到了近前数千只奔腾的铁蹄毫不停息闯入人群之中。
黄土高塬上立即血肉横飞惨叫声四起陈正脸色惨白似乎明白过来洛川乱贼的确没有隋末裴长才等人的声势可自己也绝不是张须陀那等名将。
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一个黑脸大汉纵马而来手中沉甸甸的镔铁长抢正对着自己胸口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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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绥重镇绥德。
城中一间三进宅邸五脊六兽穿廊虎抱建得雄伟堂皇此时在第三进院落的正房内府中主人正在会客。
“缇帅来意下官已然明了请恕下官难以从命。
陕西都指挥同知分守延绥东路参将戴钦生得龙威燕颔堂堂一表此时轻抚唇上短髭连连摇头。
“白莲教匪屠城殃民戴将军难道要坐视不顾么?”丁寿寒声问道。
“下官领命分守东路要津无令遣兵南下有违军法实在吃罪不起请缇帅体谅。
”戴钦虽然客气拒绝却也是不容余。
“难道非要本官亲赴榆林请得军令戴将军才肯出兵平乱?”丁寿冷笑。
“如此自然最好劳烦缇帅了。
”戴钦拱手为礼。
“只不过前巡抚曹大人四月被朝廷调回都察院理事新任巡抚刘大人尚未到任缇帅若要请人发令恐怕不易。
”戴钦捧起盖碗老在在道。
不理举茶送客的戴钦丁寿一脸错愕“升任刘孟的旨意已然下了半年他还未履任?”
“刘大人官居广东方伯
距此千里迢迢路上耽搁些时日也是平常才总制坐镇花马池代管延绥军政事务也算近便。
”戴钦轻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说道。
“莫非本官还要到花马池请才总制下令?!”丁寿火气上涌自己急得一脑门子官司这家伙竟然还和自己玩推手。
“那倒不必陈总镇的手令下官自然也要遵从的。
“总兵陈瑛巡查边务要找他可不容易……”丁寿扬眉冷笑。
“缇骑通广大下官乐见其成。
”手里一直端着茶碗也不像话看这位也没有领会的意思戴钦干脆将茶盏放下。
炯炯目光凝视戴钦对方泰然自若并无半点不适丁寿点头“好咱们便拭目以待。
丁寿不主动告辞戴钦也只好陪着枯坐茶水已续了三次连戴钦也感到不耐时廊下来了一名锦衣校尉。
“卫帅榆林的飞鸽传书到了。
“进来吧。
”丁寿眉梢扬起噙笑道:“好教戴将军得知丁某也并非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性子。
“来把陈总镇的手令给戴将军念念。
”丁寿吩咐道。
“大人这个……”校尉面露难色。
“怎么那边没找到陈瑛?”丁寿的心提了起来。
“人是找到了只是……”
校尉支支吾吾惹得丁寿心烦“那便念出来!”
“才总制侦知鞑虏入侵宣大柳条川空虚亲率精兵捣巢严命各镇边军严守防务勿为北虏可趁之机切切……”
校尉字条还未念完便被丁寿劈手抢去从上到下细看一遍“陈瑛只是重复了一遍才总制的军令旁的什么也没说?”
“其实陈总镇已然说得很清楚了”戴钦起身掸掸袖子一脸惋惜道:“缇帅军令如山爱莫能助。
丁寿白净的面皮已然气得紫涨“戴将军你是打定主意与丁某作对?!”
“下官怎敢!丁大人官威赫赫谁人不知缇帅大可如霍忠一般解了戴某兵权或者仿刘佥宪之例将我下狱拿问反正下官也是经杨总制举荐丁大人怕是正中下怀吧?”
“你当丁某不敢?”
“丁大人是天子近臣背后又有内廷做靠山有何不敢做的下官只是提醒足下一句绥德州不是宁夏城您若不信尽可一试。
二人正自剑拔弩张又有一名锦衣校尉奔来。
“卫帅延安急报。
怒瞪着戴钦丁寿唇间只迸出一个字:“念!”
“巡捕指挥陈正率部平贼遇伏被杀白莲妖贼假冒官军诈取宜川、甘泉、白水等县聚教民数万关中震动!”
注:以妖术倡于延安惠庆、邵进禄等信之遂谋乱杀巡捕指挥陈正陷洛川城。
(《明武宗实录》)
……窜居陕西洛川县倡白莲教聚众称乱攻杀长史屠其城(明庞尚鹏《以诛逆贼正国法以销祸本事疏》)
明正德七年洛川黄章乡珊瑚村人邵进禄笃信……弥勒之教聚教民数众遂成为首领。
十月举兵起义攻破洛川城。
知县田济携印逃匿妻、子皆被杀。
(《洛川县军事志》洛川知县在明实录里记载为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