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白莲匪肆虐边城·少林僧道破迷津
2020年1月6日
蹄声如雷响彻长夜。
徐九龄一马当先领着一众挥舞长刀的部下直向县城中心杀去。
身后马贼窝在山中久了骤一入城岂能收敛四下乱窜冲入街边房舍店铺肆意烧杀抢掠城中百姓于梦中惊醒突然见到闯入家中如许多的强盗悍匪惊慌失措下四处逃窜纵有些人想要抵抗也迅速被砍翻杀倒马群一路奔过随处能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女子哭喊声。
骑乘着苍龙驹的徐九祥紧随在父亲身后但凡有人从房屋中奔出直接挥刀砍去火光映照下年轻的面颊上抑制不住兴奋之色山寨众兄弟平日纵横来去打家劫舍最多也只打开一些村坞堡寨今日轻轻松松竟然取下了一座县城看来白莲教果然是成事之人与他们合作这步棋真是走对了。
“休要耽搁速速到县衙与白莲教的朋友会合。
”见手下人心浮动一个个眼中贪欲旺盛徐九龄立时勒马大喝。
“爹今日大发利市让弟兄们先捞足一票再说咱们急个什么?”听得周遭房舍中夹杂传来的女子呼救哀嚎徐九祥也动了歪念。
“你懂个屁!”徐九龄怒叱儿子一声随即沉声解释道:“咱们父子已经在朝廷中挂了号于西北之更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邵进禄养着咱们不就是图在要紧时候出把力么要是弟兄们被他看成不能共事的乌合之众岂会还收留咱们!今日杀官夺城已是灭门的罪名没了白莲教帮衬你我父子还有何处可以容身!”
“那……现在也收不回人啊……”听老子说得严重徐九祥也收了色心只是万马堂群匪已然杀发了性哪里还收拢得起来。
看看身后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百十马贼徐九龄铁抢高举“弟兄们官衙内有的是贪官搜刮来的财货和漂亮娘们信我的跟我杀过去!”
这话倒比什么大道理强得多一众马匪轰然应诺快马加鞭直奔城中县衙所在。
洛川并非上县位于城心的县衙占也不算广但官家的威风体面还是要讲的衙门的八字外墙建得高大厚实嵌着铜钉的朱漆大门也早已紧闭牢牢闩死数十名白莲教徒一时无可奈何。
背后火光熊熊将衙前照得通明安典彩面沉如水本打算夺取城门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直扑县衙谁料城内火光一起衙中人见机得快立即封了大门他平日交际应酬只粗通几手浅陋的拳脚功夫这一丈多高的县衙门墙确把他难住了。
本让几个手下搭人梯翻墙谁料才一冒头墙内嗖嗖几箭射了过来入娘的准头倒还不错登时就有两三人面目中箭从围墙上惨叫着跌落。
安典彩也不好再让手下送死隔着院墙卖弄起老本行的口舌来许诺给赏保其性命等等好话说了一箩筐里面就是不应声真把他气炸了肺平日里怎未看出这帮衙役有此骨气来!
安典彩立即命人去寻大木撞门可一时间便是要拆房又哪里去寻合适的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徐家父子的人马终于赶到了。
“徐寨主您来得可真快啊!”未能按预期抢下县衙又急又怒的安典彩说话已不那么客气。
拦住暴躁冲动的儿子徐九龄打眼一看已知当前形势也不二话拨马在衙前宽敞的街道上清出场子在街对面策马扬鞭直冲而来离着县衙大门近丈之时裆下夹紧骏马四蹄腾空人借马力手中镔铁长抢骤然前探正点两扇朱漆大门正中。
‘轰’的一声巨响灰尘簌簌落下原本紧闭的两扇大门砰然大开原来门后粗壮的硬木门闩竟被徐九龄这一撞之力生生折断了。
“安兄如何?”徐九龄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臂淡然眄视一脸惊愕的安典彩。
安典彩不顾答话直向门内瞅去只见同样灯火明亮的大院内十几名持刀挽弓的衙役瞠目结舌似不相信眼前景象一时竟呆住了。
“杀。
”眼看老子露脸徐九祥与有荣焉率先纵马闯入院内。
“放箭!”“拦住贼人!”
连人带马一大团黑影涌入有见机得快的衙役反应过来立即搭弦放箭可急切间有什么准头力度徐九祥长刀一摆几支羽箭就被拍得歪歪斜斜乱飞出去。
徐九祥拍开乱箭一踢马腹借着马势一刀斜撩登时便将一个衙役从胸腹到颈部开出一道长长血口人近乎没了半边身子鲜血狂喷飞溅如此惨象吓得众衙役亡命惊呼。
将马兜了半圈缓缓勒住徐九祥将带血长刀搁在肩头对自己一刀震慑全场的手段洋洋自得。
“尔等……”
场面话还未说完便听随后进来的徐九龄高呼“小心!”不用老子提醒徐九祥已觉身后风声响起可人在马上闪转不便猝不及防下被人一下从马上扑了下来。
坚硬的青石板摔得徐九祥浑身剧痛可也无暇顾及他的双手正紧捏着压在他身上的人的一双手腕那人手中的锋利匕首距离自己咽喉只有分寸之差。
火光之中可见偷袭之人是个年龄与己相仿的少年穿着一身圆领绸衫样貌斯文此时却紧咬着牙齿眼中透出浓浓恨意将全身力气都压在一把匕首上
可惜纵有满腔恨意也敌不过徐九祥蛮力只是瞬间忧惧后徐九祥便夺过匕首反手将之插入了少年颈间。
鲜血顿时如喷泉般狂涌溅了徐九祥一身少年手按颈项伤口全身力气迅速流失被徐九祥推翻在。
“没伤到吧?”徐九龄快步上前拉起儿子关切问道。
徐九祥翻身而起看着脚下已然气绝的尸体犹自瞪着双眼恨恨盯着自己莫名让他感到一种心悸恼羞成怒的徐九祥立即捡起马刀对着尸身一通乱砍。
这时众马贼和安典彩的白莲教徒也纷纷涌入将大门里的一众衙役团团围了起来。
看到尸体已被砍得面目全非犹不住手泄愤的徐九祥安典彩虽眉头紧锁此时也无暇理会。
“尔等再不投降此人便是榜样!”安典彩一指成了一团烂肉的少年尸身厉声大喝。
安典彩本还准备了一番说辞不想适才还负隅顽抗的衙役们只是略微犹豫便一个个丢刀弃弓束手就擒。
“很好安某与众位多是熟识也不想刀兵相见伤了和气。
”眼前还有要紧事安典彩也不想和这些衙役多做纠葛耽误时间放缓语气道:“县令田清父子何在?”
一个衙役大着胆子手指少年尸身道:“这便是田公子……”
***
安典彩穿过县衙仪门快步向内衙冲去。
虽是深夜两边厢房中也不乏执役之人与六房办事司吏居住贼人四散涌入男女惨叫声惊起不时有惊慌失措之人从角落中奔出拼死抵抗者有之丧胆豕奔者有之无一例外都成了刀下之鬼。
安典彩也不去约束部下只是阴沉着脸想心事他平日在县城经营茶楼结交各路牛鬼蛇知县田清父子往来不多但也算熟人熟面以他的眼光田清算不得能吏否则也不会对全县主簿县丞等参与私贸视而不见至多是个浑浑噩噩蒙日子的昏官他对其子倒是印象不错年纪不大待人有礼在县学射艺中常得头筹没有一般衙内的纨绔之气他甚至想着今夜若是行事顺利便求内兄放这娃儿一条生路也算积份功德谁想今夜竟是这个性格谦和的小子督促值夜皂隶将己方一行挡在门外自认今夜举事定可一帆风顺的他心中不由开始蒙上一层阴霾。
沿着碎石甬道转眼已到县衙大堂两侧耳房内便是存有全县册籍档案的册房以及各类器具财物的卤薄库和帑库所在有了这些东西便可知各乡里甲青壮数目可以快速招兵买马圣教大业事半功倍。
安典彩深吸口气举步便要上前突然一个人影从廊庑下转出他下意识退了一步。
见是一个四旬有余的中年妇人披着一身素净衣袍鬓发微乱冷眼打量形貌狰狞的一众凶人面色安详平静。
“当面可是田夫人?”见妇人气度不凡安典彩猜度其身份。
妇人点头“尔等犯上作乱可知朝廷律法森严!”
“朝廷无道民不聊生我等揭竿而起是为民请命。
”安典彩道。
妇人冷笑“好一个为民请命尊驾的耳朵聋了不成?”
耳听夜风中传来的哭声惨嚎安典彩面色微赧“夫人我等无意为难太爷只要田知县肯纡尊投效在下定保您阖家平安。
“我夫身为朝廷命官岂会屈身投贼死了这条心吧。
妇人的蔑视让众人脸上无光徐九祥当先嚷道:“兀那婆娘再不识相便送你去见那死鬼儿子!”
这个混账!安典彩暗骂顺嘴说出实情便失了要挟手段这妇人岂会乖乖就范。
“哈哈哈……”得了儿子死讯妇人不见悲怒反而朗声大笑。
“你这婆娘疯了不成?”徐九龄甚是不解。
笑声倏停妇人眼中泪花闪动“我儿为国捐生死得其所且看你们这些谋逆恶贼又是何等下场!”
“别理这疯婆子上!”安典彩也失了耐心当即便要冲上。
“慢!”徐九龄突然一把拉住安典彩“味道不对。
安典彩吸吸鼻子空气中果然弥漫着一股火油的味道。
见贼人止步妇人面上闪过一丝失望淡淡道;“动手吧。
“是夫人。
堂内传来一声年轻女子的声音随后转眼间屋舍内火势腾起一时间由内而外蔓延整个大堂火光乱卷。
“不好快救火!”一见两侧库房也同时烧起安典彩不管不顾便要冲入火场。
“救不得了。
”徐九龄拉住他连连摇头火势扩展如此之快定是已提前泼上了引火之物这时进去只是白搭人命。
“老身先走一步黄泉路上静候诸位。
”妇人一步步退入火光翻卷的公廨之中转眼间就和身后屋舍一起焚烧起来。
一县父母转眼间破家亡命安典彩只觉胸口发堵不由想起了自家妻儿今日这步走得到底是对是错!
那些马贼也呆呆看着一县财货就这么烧光了弟兄们连手都没过真是可惜!
“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众人簇拥下邵进禄走了过来。
“兄长小弟无能册房和帑库都被烧了。
”安典彩懊恼垂头。
“烧便烧了咱们又不是伪明朝廷要按里签人”邵进禄冷笑“圣教大业是为普度世人男女老少皆有供奉之责何须分辨!”
“徐当家万马堂的弟兄们还没尽兴吧?”
徐九龄以为邵进禄所指他那些不服管教的手下入城杀掠之事黝黑脸膛微微涨红“邵兄徐某可未曾耽搁大事……”
“徐当家不要误会邵某的意思是诸位尽了这么大力气还没得犒赏……”
邵进禄看看天色“这夜还长县衙附近多是富民大户贵属也别耽搁了尽情享乐吧!”
熊熊火光之中一众马贼顿时轰然欢呼个个眼睛如狼一般血红四下冲了出去。
“兄长您这是……”安典彩不解。
“别担心我已命栗武领着弟兄们先动手了咱们是里鬼吃不了亏。
”邵进禄蜡黄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笑意。
“官库没了还有便民仓、预备仓这些粮储百姓们没了家财存粮要想活命只能追随圣教大业这便叫‘不破不立’……”
***
石牢之上的另一间石室。
丁寿歪着脑袋端详来人“和尚您哪位?”
眼前僧人约三十岁年纪一身灰衲衣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显得情坚毅闻言合十道:“此不宜久留闲话稍后再叙。
“别介丁某最近当上得有点多话还是说明白好。
”丁寿难得谨慎他可是领教了白莲教在此设置的重重机关这和尚又出现得实在突兀不得不防。
“贫僧少林慧仁恰逢其会。
”僧人无奈答道。
“慧字辈的?这般年轻!”丁寿讶异少林方丈慧远据说已年过七旬竟还会有如此年纪的同辈师弟。
司马潇同样疑惑天幽帮平日多探江湖消息对少林寺各院首座了如指掌这位慧仁和尚名不见经传她也第一次听闻。
二人心存疑虑尽管慧仁和尚再次催促也未尝稍动。
石门陡然推开一人探出身来“大师人还未救出么?”
一见来人丁寿惊呼出声“萧兄怎么回事?!”
***
虎口脱身的数十各色人等急速奔走杂乱的脚步声在幽暗狭长的甬道中不断回响。
“萧兄你识得这和尚?”丁寿瞥了一眼在头前领路的慧仁低声询问身边萧别情。
“曾有一面之缘慧仁师父是虚云禅师的关门弟子平日足不出少林未想今日竟能仰仗他襄助脱身。
”萧离唏嘘感慨此番家传宝刀都被人夺去快意堂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多少年足不出户一出门便从河南嵩山跑到陕西这遍黄土的烂柯山来还正好碰到二爷被擒这其中要是没有猫腻就见鬼了丁寿心中不屑。
“对了萧兄你究竟如何被擒的?”丁寿心中不解萧别情为人沉稳江湖阅历也算丰富便是因己之故放松警惕也不该全军覆没得这般容易。
“一言难尽那茶楼掌柜的确狡猾隐藏了武功底子我竟未看出马脚只是他对我等实在过于殷勤萧某心存谨慎并未急于饮用他送来茶水待见旁人晕倒我也佯装中计本想将计就计见机行事怎料……”
不知是羞是怒萧别情苍白的面颊浮起一层晕红“怎料我以为已蒙混过众人耳目却在被人安置到马车之际突然被人点了穴道那人功力深厚得很一指便破了我的护体真气。
“何人做的?”丁寿追问以他所见萧离武功二人应不相上下对方竟能一指成擒绝不可小觑。
“不知。
”萧离摇头努力回忆一番又道:“那人隐在车厢角落未看清他的容貌只是……我似乎瞥见了一角僧袍。
“僧袍?!”丁寿不觉向前方领队的慧仁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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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听见了二人交谈慧仁突然止步。
“大师可是有何变故?”萧离见慧仁面色不豫上前问道。
“萧公子你曾允诺贫僧脱困后绝不杀生报复可还记得?”慧仁道。
“不错萧某言出必行大师请放心。
”萧离点头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快意堂除恶务尽今日之后也定要寻回公道。
“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贫僧也未想护得恶人一生只盼他们及早回头是岸可是……”慧仁向前方一指“施主何必连悔悟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留下?”
向和尚所指方向看去五六名白衣汉子东倒西歪躺了一一个个口鼻流血气绝身亡显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断了心脉。
“大师怀疑是我做的?”
“总不会是白莲教自己所为吧贫僧寻找机关搭救二位施主时萧公子与部属尽可为所欲为。
“既如此萧某无话可说在下性命为大师所救大师尽可拿去为歹人偿命。
”萧离性情淡泊却外柔内刚懒得为自己开脱。
“歹人如何?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是作恶多端也该有放下屠刀重新做人的机会施主岂能凭一己好恶滥杀无辜!”慧仁情激愤似是动了真怒。
“大师先不要妄动嗔念我等行到此全靠大师带领此间机关重重步步杀机萧兄等人若是误打误撞怕是早已触动机关埋伏怎会毫无动静!”丁寿上前劝解。
“机关埋伏?”慧仁默默思忖片刻忽深施一礼“想来是贫僧错怪施主请萧公子责罚。
萧离二人相视苦笑这和尚迂得可以请罪你也不挑挑时候。
搀起和尚谦辞开解几句众人继续前行一路上偶有一二白衣人尸身发现丁寿等人心中惊疑直想是否白莲教起了内讧反倒是慧仁不再纠结带着众人在洞中七拐八拐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终于到了出口。
此处洞口设在山腰与丁寿进入的山洞并非一个观山中林木萧萧天上繁星点点寒风吹来困在洞中憋闷许久的丁寿猛吸口气精都觉振奋许多。
“由此向西五里便可见下山之路山中匪类今日不知何故倾巢而出这一路应能平安顺遂恕贫僧有事在身不能相送。
”慧仁施礼与众人作别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