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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姐妹将纸烛摆放在坟前,寒风吹过,冥钱飞散。
「我真不明白,这人是善还是恶?」郭依云拧着眉头,不解道:「他剿灭白
云山、抱犊寨,心狠手辣,血案如山,与郭家仇深似海,这样的大恶人却又能拼
死保护姐姐性命,如非亲眼目睹,真是不敢相信。」
「他不是好人,却是个好部下。」丁寿负手,叹了口气。
「杀你父亲,屠戮白云山、抱犊寨,是领了陈熊之令;保护你二人周全,同
样是奉我之命,他只是尽心将命令交待的事情做好。」
「哼,你们这些衙门里的做公的都是铁石心肠,人情看得比纸还薄,举手杀
人,翻脸无情,庄椿是,方未然是,你——也一样。」郭依云也不知为何突然语
气里带了一丝悲愤。
「二妹……」郭飞云微微摇头,止住了妹妹话头。
「郭二小姐这话说得透彻,人情与国法本就不可得兼,方未然进入公门十几
年,秉公执法,铁面无私人尽皆知,可为了心中那虚无缥缈的念想,便做出种种
丧尽天良的事来,可见——这人情要不得。」
「你……」郭依云竟无话可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吃官家饭的,张口
讨人嫌,伸手惹人憎,人情世故并非不懂,却绕不开一个」天「字。郭姑娘,若
讲人情,天道便要乱了。」丁寿道。
「一派歪理,姐,我们走。」郭依云拉起大姐,便要离开。
「白云山基业已毁,你们还有哪里可去?」
「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郭依云反问道。
「也对。」丁寿洒然一笑,取出一份请柬,递给郭飞云,「不过想来也不急
于一时,今夜丁某乔迁之喜,还请二位芳驾赏光贲临。」
「这地方是……陈熊在四望亭的宅第?」郭飞云扫视请柬,迟疑道。
「从他祖上陈瑄处传下来的祖宅,也在此次发卖之列。」丁寿一副肉疼状,
「百年老宅,作价一万四千四百两,有零有整的,陈鼎那小子,连个零头都不给
抹,真不会做人。」
一声唿哨,苍龙驹跑了过来,丁寿翻身上马。
「诶,我们可没答应去?」郭依云气哼哼地说道。
「你要是不去,我就将那天夜里某人说的话到处宣扬,让人知道下郭二小姐
的巾帼气概。」
「你……」郭依云狠狠一顿足,看着丁寿已催马离去,羞恼道:「姐,这贼
子好生讨厌,我们……要不,还是去吧……」
声音陡然降了八度的郭依云脑袋都已快垂到胸膛里,晓得妹子脾气的郭飞云
讶异道:「二妹,你到底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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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瓦凝月,红灯高悬。
陈熊旧宅飞檐重阁,峻宇雕墙,煞是壮观,朱漆大门前双狮拱卫,门外砖石
漫地,平坦整齐。
郭氏二女来至门前,通报姓名,大门顿时敞开,二十余名使女仆役罗列两排,
齐声下拜:「恭迎二位姑娘。」
郭依云琼鼻一皱,不屑道:「好大的排场。」
一名衣着整齐的<mg src&“tomgdtjg&“ >衣卫迎至门前,「在下见过二位姑娘。」
郭飞云敛衽还礼道:「官爷不必客气,丁大人何在?」
「卫帅有要事待办,已离淮安。」
「什么?他请我们赴宴,却又扔下人不管,摆的什么臭官架子!」感觉受人
轻视愚弄的郭二小姐大叫大喊,早先好不容易对丁二积攒出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
那名<mg src&“tomgdtjg&“ >衣卫碰过一个紫檀木匣,双手呈上,「此乃卫帅命小人转交……」
不等他说完,郭依云已然不耐,「谁要他的什么劳什子,姐,我们走!」
「在下奉命行事,求二位姑娘勿要让小人难办。」
郭飞云拉住妹妹,微微摇头,半嗔半怨的眼让郭依云发作不得,只好陪着
姐姐打开了木匣。
匣内有一叠文书,是此间房契和下人身契,另有几张银票和一封书信,信封
上写着八字小楷:二位姑娘妆次玉启。
两女螓首凑在一处,拆信细看:
「二位姑娘淑览:月色中天,清光如注,余本愿与芳驾花前品茗,奈何俗事
缠身,难以息肩,唯遗此憾,心中不免悒悒,此患得患失之心境或可令依云展颜
……」
「噗嗤」一乐,又怕被人发现般郭依云连忙又端正情,继续看下去。
「郭门罹祸,虽因白莲妖人之故,官家亦难脱失察之咎,凡此种种,纠缠甚
多,华堂美宅,权作小补,以求心安,万望哂纳,芳驾既得栖身之所,他日姊妹
相聚,重叙天伦,亦有可期……」
「区区银票,仅作家用;仆役数人,聊供驱策,望贤姊妹怡情养心,芳体妆
安,欣盼再会醉盏之时,纸短情长,不及赘述,伏惟珍重。」
一纸览毕,郭依云抬首粲然道:「姐,看不出他平日嘻嘻哈哈的,倒也有根
人肠子……」
手握信笺,郭飞云情复杂,嘿然不语,美目上不知何时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