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林素来清贵,且考核自有成法,不受吏部节制,小侄正可置身事外,呼
朋唤友,交接枢要,为谢家张目,岂能轻言弃官。」谢二公子当即不干了,翰林
院编修前程远大,入阁有望,就这么扔了,谢丕肠子都能悔青了。
谢迁摇了摇头,这二人眼光短浅,目不见睫,待自己身后,泗门谢氏何去何
从呢。
「老夫为官多年,门生故旧遍及天下,这仇人么却也不少,焦泌阳便是其一,
焦老儿隐忍歹毒,睚眦必报,没了老夫压制,你们两个斗得过他么?」
谢迪二人对视一眼,垂下了头,焦芳被打压几十年,仍屹立不倒,易地而处,
这二位自问没这股子韧劲。
「谢家就这么一败涂地不成?」谢丕心有不甘。
谢迁仰天一笑,「此番朝争老夫是输了,但急流勇退,不肯与奸佞同流合污,
在天下士林中却是大胜,此后我等读书养望,静观其变,老夫再度出山之时,余
姚谢氏必当名扬天下。」
「此番兄长与内宦结怨甚深,那刘瑾可会就此放过兄长?」谢迪有些担心。
「李公谋,刘公断。」谢迁眼中俱是笑意,「老夫一个动嘴皮子的,有何担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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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动嘴皮子的?你就这么看谢于乔?」
刘瑾斜靠在他的黑漆罗汉榻上,笑问丁寿。
「难道不是?」丁寿想起那个成天碎嘴的谢阁老,只觉得心烦。
「弘治八年时,谢木斋不过是从五品的侍讲学士,以少詹兼学士特起,入直
内阁,在家服满半年,抵京即升正詹事,两年后即晋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东阁
大学士,大臣崇进从未有如此迅捷者,你以为何故?」刘瑾问道。
丁寿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其中猫腻。
「弘治元年,内臣郭镛请奏按礼制选秀册妃,当时只是翰林左庶子的谢迁直
谏力阻,得了当今太后的欢心,选员补阁之时,众臣皆已推尽,俱不得旨,终以
谢于乔名上,先帝才御批简用。」
「后来太后想要送妹入宫,先帝也有纳妃之意,这位谢阁老又以娥皇女英之
例作比,上表玉成其事,赖得外廷力诤而止。」
哎呦,大情圣弘治爷还有这八卦事呢,丁二爷来了兴趣,「太后那妹妹后来
怎么样了?」
瞥了丁寿一眼,对这小子突然扯开话题有些不满,刘瑾还是回道:「嫁给刘
阁老的儿子了。」
「刘洛阳?」丁寿纳闷,呛了万岁爷的媳妇,刘健这老小子还能有滋有味地
当首辅,小皇帝的老子这么大度么。
「刘博野。」刘瑾道。
「刘棉花?!」丁寿乐了,前朝阁老刘吉屡遭弹劾,仍稳居宰辅之位十八年,
时人取棉花耐弹之意,给他取了一个「刘棉花」的雅号,再算算这位爷下台的日
子,合着是被弘治爷穿了小鞋啦。
「一样的事,两番做派,前番先帝以为其德,二遭先帝称之为顺,放眼朝中,
有几个有这番眼力手腕的。」
刘瑾冷笑一声,「谢迁这些年官当得大了,脑子也不如往日灵光,以为可以
要挟君上,永固相权,这也算利令智昏,待卸了这身累赘,怕是该清醒咯。」
「这帮老小子无事生非,想要咱们的脑袋,便这般便宜他们了?」丁寿心中
不忿,这帮人可是对他要打要杀的。
刘瑾起身,负手望天,沉声道:「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眼下咱们
爷们要做的便是:立威!」
注:明史中向刘瑾通风报信的是焦芳,明人笔记里是另一个说法:(王岳)
左右有以其事密告瑾者,瑾素与李阁老东阳有旧,重其诗文,密以韩文等所劾询
之东阳,得其大略。反正写小说,索性几种说法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