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向着天空伸展繁茂的枝叶,树影在风中斑驳摇曳,隔着教室明亮的玻璃窗,讲课声在虫鸣声中远去,夏翎手拄着下巴,慢慢眯起眼睛。
和他的惬意不同,身后的李成启却烦躁不堪,他心事重重的坐着,哪怕隔壁桌那个带着红宝石耳坠的漂亮女同学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李成启纠结的看了一会夏翎的背影。伸出笔想要戳一下,但伸到一半又缩回来了,将笔头咬得咯吱咯吱响。
向朋友求助好太不酷了,还是因为家里的事。
但是想起父亲的话……
李成启深吸一口气,最后决定放学后约夏翎出去玩,然后说出这件事。
但是他的计划落空了,夏翎去上个洗手间,竟然没再回来上课。
从洗手间到教室的距离有点远,夏翎回来的时候抄近道,需要走过一片空地,再穿过一条走廊。走廊的一边是林立的香樟树,一边是废旧的教室,墙上爬满了青藤,红色的墙砖映衬着绿叶,清幽雅致,这里被改建为一所校内的咖啡馆,正是上次和夏青珏一起来的那家。
哒、哒、哒。
白鞋踏过古旧的地板砖,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只有他的脚步声。
光影和树影交错,绿叶和红墙相映,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身姿挺拔,穿过一根又一根盘绕着青藤的柱子,有种色彩鲜艳的华丽,美得像一幅油画。
夏翎忽然觉得四周很安静,但这不是无人的安静,而是有什幺事要发生前的那种宁静,似乎一切都慢下来了。
有时感觉就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夏翎有过上次被绑架的教训,心下稍稍警惕, 不动声色的扫过对面教学楼的顶端……但是隔着高大的香樟树一切都看不清楚。
夏翎知道自己身边有很多人在暗中保护,那些人保持着不会让他不适,却将他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距离,甚至有狙击手在高处警惕,只要他身边任何人有异动,随时可以一枪放倒。
但现在,夏翎发现,那些人似乎都不见了,而他处在一个被遮掩的场所。
夏翎心中一凛,加快了脚步,距离走廊尽头的光亮处近了。
叮铃铃,一阵悦耳的风铃声擦过门框,夏翎的脚步慢下,直至站定。
不远处,咖啡店的玻璃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气质非凡的男人,颀长的身高将整个店门都衬得狭小。
对方的肤色苍白,身上有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冰冷。从见到的第一面,夏翎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在他身上,夏翎感觉到了某种他只在大哥二哥身上看过特质。
这样的人不应该在这里。
那人嘴角上扬,露出与气质截然相反的完美笑容:“想见你一面可真困难啊,夏翎。”
他说到最后两字时,语音稍重,像是唇齿和舌尖碰撞,舌尖一卷,细白的牙齿微叩,轻轻的碾出这两个字。
不知怎的,夏翎想起吐着信子的毒蛇,朝着他吐着腥风。
夏翎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
宋浅笑容不变:“见到舅舅不高兴吗。”
夏翎吃惊的抬头。
舅舅?!
不久后,咖啡馆里。
夏翎脑子转了无数圈,母亲的弟弟……只有宋家的家主了,那次绑架他的幕后黑手,而他母亲不过是从未被人承认的私生女,这人又来他面前谈什幺是舅舅。
夏翎冷静下来,心中有了怒气,淡淡的看着前面的人。
面前的男人很俊美,年龄和大哥二哥应该差不多,大哥严谨,二哥张扬,而这人介于两者之间,洁白的不染一丝尘埃的衣着,显示出某种苛求的洁癖,幽深的黑眸和上扬的薄红唇角,给这苍白脸色添了浓墨重彩的两笔。
夏翎暗暗将对方和两个哥哥对比了一下,浑然不知自己想起那两个家伙的频率高了点。
夏翎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宋浅也正打量着他,眼底有着隐藏得极深的兴味。
夏翎:“你是宋家的家主?”
宋浅微微一笑:“大家都叫我宋教授,如果你不愿意叫我舅舅的话。”
夏翎:“你来做什幺,我似乎和宋家没有任何关系吧。”
宋浅不在意夏翎话中的冷意,有点无奈:“我知道,你怪我这幺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你母亲死后,我是你唯一的亲人,理应照顾你。”
夏翎冷冷道:“你不是我唯一的亲人。”
宋浅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你还有两个哥哥……但现在,你还认他们为亲人吗?”
夏翎手一颤,打翻了咖啡,他连忙扶起杯子,抽出几张纸低头不断擦拭倒在桌上的咖啡。
倾洒出来的咖啡并不多,夏翎却低着头擦了很久,似乎想要借此逃脱某种不想面对的话题。
一只清瘦的手覆住夏翎的手,轻轻的拉开,宋浅抽了几张纸,摊开夏翎的手掌,擦拭着他手上的咖啡渍,一根一根慢李斯条,他慢慢道:“这些年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是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就在一年前,我察觉到你陷入了危险。”
他抬头看着夏翎的眼睛:“这危险就来自于你最亲近的人。”
宋浅身上有着某种魅力,在他想的时候,完全可以让人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