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或许不会没有想到这点。
但所谓构建的同一战线,他未免将零随想得过于苛好。
方且这场战局之中的不定或许远不止零随一人…身为青要帝君的濯黎,如今又在何处?
脑海之中的思绪霎那圜转而过,他所谓的,不过是给这场战争,给十重天争取更多的时间——
阿岑…阿岑……
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可恐怕,他终要失言了。
他派去的人可到了没…还有十重天的断崖绝处的密道…
或许从凝华与重霄带兵,加之玉华峰而至如今的一路,玄拓已然淡然地想好了今日的局面。
就算是加上天帝的一万兵,或许也只是杯水车薪。
“你算什么男人!玄拓!…垃圾!!废物!!!……”
一下比一下更重的重拳夹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胸口,男人的眼眸淡然空澈,直至最后,那深深倒向那无垠深渊的玄衫男人已然像个颓败的死人,也再并不还手,只是眼身涣散地高高望向云层之后的某个方向…
他若死了…
她可还会记得他。
他不知晓,或许永远都不会知晓了。
叁日前,或许他就应该答应,将清微永久地交予她。
终归是他欠她的。
荼…荼儿——
可圜转了一世,他欠她的,她好像通通忘了个干净,只有他还躺在陈年的残肢落叶上,想要试图将她再度抓在怀中。
也许是濒死之刻,无论是人还是也好,总会变得这般善淡…
他曾想要笼络秋风般将她再度揽在怀中,那时的固执不移,或许现下只变成了他对她深深的懊悔。
雩岑本可以过得很好。
上界的帝君夫人啊…同样令人尊敬而高贵。
他却固执地毁了这一切,却还死死咬着不放手。
他又毁了她的一世。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
可他不会再有来生了。
雩岑…雩岑…阿岑……
“玄拓…玄拓!!!你个垃圾…废物!窝囊废!!臭虫!!!…”
“你谁都保护不了!高高在上?!…你又何曾配得上她?!…废物废物!!…”
“……”
像是竭尽了所有的力道,一气将那所学的骂人之语连着那不断挥下的拳头砸进残破之躯的胸口,心脉寸寸尽断,玄拓却仿佛还带着一股微弱的气,平和而又高远的,直直看向那云层深处——
没有臆想中丝毫的痛楚与狼狈。
“你说话!!你他娘的给老子说话!!!你哑巴了吗?!给老子磕头认罪啊!!”
“她当时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软骨虾!现下还不是被老子像个臭虫踩在脚下!!”
湛紫的双眼仿佛在此之中逐渐变为狰狞的血红,男人一把将那却乎失去知觉的残破身躯揪着衣领一把拎起,瞳孔放大而疯狂,满带着怨怒:“老子费劲力气好容易将她留了下来,你却像个土匪一般将她偷了还依旧这般对她!!!”
“骗子!!土匪!!!小偷!!!强盗!!!!…当年分明是老子,分明是小爷…”
“你他娘算什么东西!狗屁不如!!老子非要你亲眼看着,你那时所在意的一切,是怎么一步步被我魔族,被老子狠狠踩烂的!”
“玄拓!!!玄拓!!…你他妈说话!!狗屁玩意!你以为你不说话,老子就不知道她在哪了么?!”
“荼儿…我的阿荼,她答应过,待小爷成年后,要当小爷的新嫁娘——”
那涣散的瞳孔霎那因着那熟悉的再度重聚。
一副俊脸霎那瞬间扭曲变形,继而迅速膨大,紧随而来的一声高喊,仿若将记忆的某处尘土吹开,久远沉寂得仿佛来自于一个失踪已久的高阔。
那是一个埋葬失踪于十万年前的名字。
一个与大漠戈壁的尘土一齐,与荼的死一同被消失埋葬的名字。
“…谛申!你…!”
两方大军的混乱交手之中,被后卿死死缠斗住的重霄闻声回望,却见得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条浑身足带绚烂火焰红纹的玄色九头大蛇,红信长吐,唯中心一头有叁眼冽冽,身后一双巨大黑翼熠熠展开,霎那屏云闭日,仿若将这辽阔天地的天光都尽数吞噬。
“谛申…谛申…?!”
瞬然趁机略向玄拓的重霄却再度被那转身朝着那大蛇高吼的后卿拦下,咬着牙下意识低语回嚼间,却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愈发耳熟,却当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见那蔽日的黑影巨首甩尾将那酣战的天军拍作一片血雾,圜转而过的血盆大口狠狠朝着玄拓径直攻去——
重霄生生挨了对方一掌,试图扑身而挡,可受伤的躯体却已是比那攻击的速度慢上了一拍,眼睁睁见着那硕大的毒牙便要以这般将那头颅彻底碎灭成粉末。
电光火石之间,男人的瞳孔倏然放大,却猝然被溅射了一脸的腥红温热。
…是…血…
很多的血…
却不是来自他的。
她的血,沿着那一举刺破心脏的毒牙溅出,抱着他的头,洒满了那被血浸透的玄色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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