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谢谢老伯。”许延乐颠颠捧起个滚圆的,拧落瓜蒂跑去找封毅“有刀子吗你”
“呵,这要啥刀子”封毅接过来,往路边大块卵石上轻轻一磕,丰沛的汁水顿时哗哗流淌,熟透了的西瓜裂成好几块,露出里面红彤彤的沙瓤和黑艳艳的子儿,馋得人顿时口舌生烟。封毅递过一块给他,笑道“诺,吃吧。”
许延抢过来,忙不迭啃下去,喜得一惊,这瓜竟是少有的清爽甘甜。往日在城里买的,大多粗淡寡味,还有些个黑心贪财的商贩,往里面注水压秤,哪儿比得上现下这鲜美天然的风味儿“这瓜太好吃了”许延急火火地吐着瓜子儿,嚷嚷个不停“在g市,我从没吃上过这么好的瓜。”
“瓜出了地再送到市里,储运得花多长时间。”封毅挑了块大的递给司机“多数都趁生着就摘下来了,在车里慢慢趸熟,那能好吃”
“也是。”许延应着,极目望向辽阔的田野,这一片土地,究竟蕴藉了多少丰美与甘甜“哥”他喃喃道“我觉得这儿,才是咱的家。”
“嗯。”封毅微笑“以后,哥陪你回来。”
“好”许延欣然欢笑,啃口西瓜“嘿嘿,哥,这次你再带我上哪儿玩去”
“正事儿还没办完呢。”封毅失笑“就念着玩儿。”
“这叫劳逸结合、张弛有度。”许延理由一大堆“不吃好,玩儿好,哪儿有力气办好事儿呀,你看”不待对方答话,突然跳起来,手指着河边急喊“那边草丛里,看见了吗”边叫边往前跑,离了四五十米才停下来。
“嗯,是呢。”封毅跟上来“恰巧一黑一白。”
那一黑一白竟不怯生,在河边缓缓踱步,那样的温雅而高贵。黑马毛色纯净油亮,筋强骨健,偶尔弯下颈子闲闲咀嚼。白马骏逸挺拔,嘴唇泛出胭脂般的红嫩,鬃颈相接处隐现一脉淡淡的烟青,银亮长鬃飘洒如瀑。两匹马身子挨得极近,不时交颈蹭耳,在齐胸高的长草中悠然陷落。许延紧盯着它俩,满眼惊羡。
“走吧,别让人等太久。”封毅瞅着他笑,拉他回路边“改天上农场借两匹马,咱们沿河边遛弯儿。”
“哈哈,好。”许延目光灿烂,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车子再行十来分钟,就碾上了二五青黑的柏油马路,树影婆娑,许延扶着车门跳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分外地惬意酣畅。两人穿越丰沃的垄梁,走得不急不缓,那片清净简朴的黑瓦白墙,永远是碌碌红尘中不变的执念与遐思。
许延握上光润的木栅栏,目光柔软。院子里静谧清凉,半旧的撒花门帘在葱茏的葡萄架下款款低垂,掩映拂荡。一如若干年前,温柔地牵引与接纳,那个满心惶惑的孩子
“回去吧,”封毅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推“菱菱不知道你要回来,让她高兴一下。”
“嗯”许延推开院门,慢慢走进去。
“谁呀”清越的女声褪去了早年的稚气,随着门帘轻挑,再不复之前的宁静与平和。夏紫菱拭拭眼睛,目光颤抖“哥”一声哽咽凝在喉间,人已飞扑进许延怀中“哥哥”
“傻姑娘”许延眼角湿润,收紧手臂,抱住那副饱尝了辛酸的柔嫩身躯,静立着,由着滂沱的热泪洒满肩头,多日的气恼无形消弭,轻声道“哭啥呢,哥不是回来了吗”
隔壁的院门轻轻开启,封毅穿过自家院子,打开房门,微笑着隐身而入。
“哥”夏紫菱抬手擦擦眼,不好意思地撑起身,颤动的湿漉漉的长睫,盛着水润晶莹的黑眸,呐呐握紧许延的手臂,顷俄又滚下泪来,仓促地笑“快进屋吧。”
“嗯,”许延掀开帘子进去,屋里一切如故“爸呢没回来吃午饭”
“正好,你劝劝爸,”夏紫菱张罗着茶水,皱眉道“二十一公里那边新钻了个竖井,他非要陪那些兵伢子下井选矿。”夏紫菱递上热茶靠边儿坐下“他都多大年纪了,腰又不好,每天来回颠簸几十公里,中午留在矿上吃饭,身子哪儿受得了,部队上的领导也说不听。”
“爸,他就是那样儿的人。”许延托起杯子,呷一口,垂眸微笑“我小时候,哪儿最苦最累,爸就申请往哪儿调。”为此不知跟尹心玥吵了多少回,最终一拍两散在那些寂寞孤单的时日里,也曾心生怨尤直到这些年,才慢慢了解与认同了许刚的执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人。”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许延无法对它作出一个形象的描述,中国军人对于世界的理解,那份坚定而浪漫的崇高,是旁人无法企及的高远境界。在这个没有天然标尺的尘世里,信念是最后的,也是最精准的尺度。如果要许刚抛却信仰,放弃坚守,被迫沦为一个无为的虚无主义者,那他恐怕,一天也支持不下去了吧。
“你跟爸的口气儿,”夏紫菱无奈地叹气“咋听着越来越像了呢”
“我是他儿子呀,”许延开心地笑,揉揉她的头“这才叫男人,以后你就明白了。”
“切,”夏紫菱笑道“不用我天天担心,晚晚张罗着给他泡脚捶背,不明白也没关系。”
正说着,封毅打他手机“延延,问问菱菱,晚上吃啥,”那小子说“要不累,趁现在还早,咱几个去青沙湖钓几条鱼回来,许叔叔上回说,那儿的鱼烤着下酒好吃。”
“青沙湖大吗”许延惊喜地问“在哪儿呢我咋不知道这儿还有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