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光,”柔福轻摇罗扇,问她“怎么你惹驸马生气了,深更半夜的被他追着打”
凝光迟疑地摇头,垂首不敢说话。
柔福淡然打量高世荣,再对凝光说“凝光,你服侍驸马爷想必不尽心,连身衣裳都准备不好,害他一件外衣都找不到穿便跑了出来。晚来风急,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经她一说,一旁的几名侍女也都注意到高世荣仅着了一身贴身单衣,见此情景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好笑又有些害羞,便都引袖遮面悄然而笑。
凝光闻言跪行挨近柔福,拉着她裙角恳求“是,奴婢笨拙又粗心,无能力服侍好驸马,请公主把奴婢调过来服侍公主吧,只要能在公主身边做事,奴婢什么粗活重活都愿意干”
“那怎么行”柔福道“你是官家特意赐给驸马的人,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凝光哭着继续苦苦哀求,柔福才又启口对她说“那你问问驸马,看他是否同意你的请求。”
凝光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跪着转身面朝高世荣,磕了一个头,甫一开口便被高世荣摆手制止“不必说了,以后你就留在公主身边罢。”
凝光惊喜地连连拜谢。柔福星眸微闭,以扇掩口轻轻打了个呵欠,说“好了,我要歇息了,你们都出去罢。”
“公主,”高世荣上前一步“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柔福侧首问“什么说罢。”
高世荣冷眼一扫厅中侍女,命道“你们都退下。”
侍女一时不敢动,都抬目以观柔福。柔福目中波光淡漠地拂过面色阴沉的高世荣,微一瞬目,对侍女们说“退下。”
侍女退出厅中,轻轻掩上了门。柔福好整以暇地侧身转向桌边,放下团扇,一手支颐,一手拈着一细细银簪,闲闲拨弄红烛上的烛花,说“你看见了,我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不服侍你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少恨你一点。”事到如今,吐出那个“恨”字,高世荣仍感疼痛。
烛芯光焰在她的挑拨下忽明忽暗。她态安宁,只有眸中映入的两簇火花在舞。如水晃动的烛光下,她容颜柔美,胜于日间所见。
“你的爱或恨于我来说都不重要。”她轻启朱唇“我只要你承诺过的东西。”
“我的承诺只给我的妻。”
她微微仰首垂目视他“你是尚公主,不是娶普通的妻。把婚约当成交易岂不更好可惜你始终不懂。”
他猛地过去拉她起来,以一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迫视她双目“我一直很想跟你说,我厌恶你轻漫的眼和高人一等的态度。有没有办法,可以碾碎你可恨的骄傲”
“放开你的脏手。”柔福冷道“出去。”
高世荣缓缓摆首,说“我还一直很想跟你说,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家奴。如果你经常忘记,或许,我应该提醒你。”
“你想干什么”柔福问。
他不答,简洁利落地引臂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挣扎迈步走入卧室,松手一抛,把她甩在了床上。
“你找死”柔福在床上支身坐起,盯着他咬唇道。
“你是不是准备明日入宫向你九哥哭诉”他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说“还有一句话是我想跟你说的有权亲近你的人是我,请不要在不适当的时候唤你九哥。”
他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愠怒地猛烈抵挡反抗,无奈力有不逮,很快被他摁倒在床上,钗横髻乱、衣衫不整,雪肤隐现。
他俯身吻她的唇,她决然侧首躲过,目中迸闪出一道厌恶而愤恨的幽光。
“污秽”他听到她切齿地说,随即见她胸下一涌,一口清水便不禁地自口中喷出。
这突来的变故令他惘然放手,柔福便转身扶着床沿呕吐起来。他跪坐在她身边,一时不知所措。
良久,柔福才好不容易止住。以袖拭了拭唇角,看他,冰冷一笑“这就是你想要的跟金贼流寇有什么区别好,我不再反抗,但我鄙视你,高世荣。”
言罢她躺下,闭目,情安宁如初。纯然的静止,再没有起伏的情绪痕迹,不恼怒,亦不悲伤。
怔忡许久,高世荣黯然起身,拉被子盖住了她的身躯,立在床边说“若时光倒流,我不会选择遇见你。”
心皆疲,而他坚持等待,想等她应以片言。可她终于没有,高世荣觉得失望,才想起婚后的她永远拒绝给他希望。嗤笑自己的不明智,这才缓步回房。
次日高世荣即向赵构上疏,请求他调自己长驻永州。赵构先是不许,而高世荣再三请求,赵构相劝无效,最后终于批准。
启程那天,高世荣特意起了个大早,以免去面对是否要向柔福告别的问题。而在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上马之时,他仍不禁地回首望向柔福的居处。令他讶异的是,他竟然看见柔福轻移莲步,自门中徐行而出,走到廊柱旁,朝他这边看来。
她尚未梳洗稳妥,只着了一袭白色生绢衣裙,秀发长长地披于脑后,几欲委地。垂于两颐的几缕发丝和她的睫毛都染上了初生霞光的颜色,微红的浅金。似不惯这突然的光亮,在他的凝视下,她半闭双目,慵然斜首靠着廊柱,眼波飘浮。
然而拂去霞光的掩饰,他知道她的肤色仍是一贯的苍白,和着身上白衣,和始终淡漠的色,感觉清粹冷冽如秋日白露。
艰难地收回目光,他迅速上马启程。挥鞭策马,马奋力扬蹄,跑得轻快。
身下名马的每一次奔腾,都会在他与她之间多划开一丈有余的距离。他默然想。陡然意识到,原来他每次见到她时,都会在心里不自觉地衡量与她之间的距离,有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比接近她,仿佛触手可及,可是却一探即碎,宛如水中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