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之后便到了京口,赵构与婴茀沿小路而行,走了许久渐觉十分疲惫,正好看见眼前有一水帝庙,便走进去休息。
赵构呆坐半晌,忽然取剑拔开,盯着上面的血痕默默看了看,然后低声叹息,就着足上乌靴将血痕擦去。此时百官皆未赶来,诸卫禁军无一人从行,庙中就他与婴茀两人。婴茀侍立在旁,见他奔走了大半日,头发微乱,好几缕飘散下来,映着满面尘灰的脸颊和失的目光,落魄之状看得她心酸。便过去想伸手为他拢拢头发,他却仿若一惊,猛地侧身躲过,待看清是她后也郁郁地摆手,不要她靠近。
稍歇后两人再度出发,朝镇江赶去。此时已近黄昏,他们经过一番惊吓逃亡才渐渐觉察到腹中空空,甚是饥饿,而出来时全没想起带食物,四顾之下也没找到任何足以果腹的野果蔬菜。正在为难间忽见一农妇手挽一竹篮走过,篮中盛有不少食物,想是在给什么人送饭。婴茀一咬牙,赶过去唤住她,红着脸道“大娘,我们匆忙避难至此,却忘带了干粮,自昨夜以来行走大半日了,一点东西都没吃,不知您可否”
农妇上下打量他们一番,冷笑道“你们是从扬州逃出来的兵将有手有脚的,穿这么一副好戎装,却不去与金人作战而逃到这里要饭”
婴茀羞惭之极,低头无言以对。赵构脸色一变,走来正欲开口相斥却被婴茀拉住。婴茀一边拉住他暗示不要说话,一边朝农妇赔笑道“请大娘不要见怪,是我们唐突打扰大娘了。”
农妇又瞥他们一眼,伸手进篮摸出个炊饼扔在地上,说“只能匀出个炊饼给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吃罢。”说罢扬长而去。
婴茀弯腰拾起炊饼,仔细拂去上面灰尘,然后双手捧着给赵构。赵构挥手将炊饼打落在地,语带怒气“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婴茀再次将饼拾起,扔然细细地去除沾有灰土的表皮,剥下来的碎屑却不扔,而握于手中,轻声对赵构劝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大事者必要学会在逆境中顽强生存,无知农妇的刻薄言语算不得什么,官家不必太在意。晋文公重耳做公子时被晋献公妃骊姬陷害,被迫流亡周游列国,其间挨饿受辱饱经风霜。行至五鹿时因饥饿难忍,亦曾向乡下人讨东西吃,那人却给了他一大块泥土。重耳怒而扬鞭欲打其人,被狐偃拦住,说泥土代表土地,这正是上天要把国土赐给您的预兆。重耳听了立即感悟,遂恭敬地向乡下人磕头,并把泥土收下一同带走,多年后重耳果然做了国君,成为春秋五霸之一。今日炊饼沾土想必也是此兆,官家何不效仿重耳,笑而纳之”
赵构闻言面色渐霁,道“那朕是不是该把这些沾有泥土的碎屑郑重收好,带回供奉呢”
婴茀微笑道“奴婢替官家收着罢,待以后官家中兴复国后或许便成了一件圣物呢。奴婢收着也有光彩。”说着取出丝巾果真将碎屑包起,然后将干净的炊饼递给赵构。
赵构将饼掰了一半给婴茀,婴茀摇头道“奴婢不饿”赵构没说话,伸出的手却毫不收回。婴茀知道他意思,才轻轻接过,仍不忘出言谢恩。
“婴茀”赵构在路边一块大石上坐下,缓缓咬了口炊饼,道“你像是读了不少书呢,也是柔福帝姬教你的么”
婴茀点点头,说“帝姬教过一些。后来奴婢服侍官家后,又斗胆抽空看了一些官家的书随便瞎看的,也不多,是说错什么话了么让官家见笑了。”
赵构略一笑,道“你说得很好,没一句说错。”
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三十节 深寒
因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他们一直选走小路,不料渐至迷途,待意识到偏离了去镇江的方向时天已尽黑,无奈之下只好在附近山坡上寻了一个可容身的山洞,准备暂且在内栖身一宿,明日天亮后再赶往镇江。
那时天气尚十分寒冷,两人虽点燃了一堆篝火,山洞内仍然很阴冷。此行匆忙,寝具带得并不齐全,赵构的马上只负有一块大貂皮,是他平日巡幸各地时在野外用的。婴茀见那貂皮虽不小,卧覆各半一人用倒也足够,但要同蔽两人就很勉强了,何况,自己虽已受赵构临幸,却仍不敢肯定他会愿意召自己同卧一处。于是她把貂皮铺好后依然如在宫中时一样,先行礼请赵构就寝,然后恭谨地退至较远处。
赵构淡淡问她“你准备在哪里睡”
婴茀低首道“奴婢在篝火旁坐着歇息也是一样的。”
赵构朝她一伸手,命令得很简洁“来。”
这一字比猎猎燃烧的篝火更令婴茀觉得温暖。她略带羞涩地缓步走去,与赵构解衣后一起躺下,因貂皮面积的原故,赵构很自然地把她拥在怀里,他们像两只过冬的小动物,紧紧蜷缩依偎着,婴茀安宁地微笑,忽然对这次意外的二人独行感到有些庆幸。
须臾,赵构像昨夜那样开始吻她,婴茀轻有一颤,却随即镇静下来,已不像第一次那样惶然不安,只柔顺地躺在他怀中接受他的爱抚。这样的接触持续了许久,却不见他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婴茀微觉有点怪,便不禁睁目看了看他,但见他紧蹙双眉,眼中有隐约的忧虑与惶恐,而渐渐加大了抚摸她的力度,她有点疼,忍不住低呼几声,他恍若未闻,继续着抚摸与亲吻的动作,而情却越来越焦躁,额上汗珠也密密地渗了出来。
讶异之下她留心观察,亦渐渐明白了他惊惶的原因他的身体并未随着他的欲望而有所反应。她也惶惶然不知所措,却让他看出了她的了然。尴尬之下他猛地起身,只着一身单衣便冲出洞外。
婴茀立即穿衣而起,拿起赵构的披风追出去。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