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脑子里莫名其妙想起本科的时候,于萱有一阵对自己的胸部很不满意,隔三差五地用手试图挤出,一边忙活一边不无遗憾地说“哎呀,不是说时间就像,挤挤总是有的吗为什么我挤来挤去,就是不像那么回事”
那时候两个人盘着腿坐在教学楼的僻静处,王铮手里翻着刚刚从图书馆借的书,一边随口答“可能你用来闲逛的时间太多。”
“于是带累得我的胸部也不用挤了”于萱睁大眼睛,认真地问。
王铮点头,正经地回答“估计是这样。”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于萱挑起眉毛道“放屁,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不起我的胸部小”
王铮哈哈大笑,偏着头打量她裹在紧身毛衣中形状可爱的胸部,说“这么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王铮你一gy不好好钻研你的同志业务竟然敢对着老娘的胸部说三道四”于萱怒道“我就是小胸怎么啦,我就爱这样的胸部,轻巧便携,不累赘不拖累”
“还远离地球引力作用,没有下垂的风险。”王铮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
“那当然,还有啊,从小杜绝猥琐老男人的咸猪手”于萱得意地说“还可以将之视为检验好男人的标准,爱上我的男人,总之一定是可以将大胸什么的抛诸脑后的好男人”
“对对,”王铮忍笑说“还能没事冒充知性智慧型女生,挺好。”
于萱笑了,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熟练捻了一根叼嘴里,点燃了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
她只有在抽烟的时候才肯安静一会,烟雾缭绕,情肃穆,明明只有二十岁,一张脸却突然能令人感到历尽沧桑。
王铮记得,自己常常就这样凝望她的侧脸,她鼻子挺翘,眼睫毛又直又长,偶然一挑眉,看过来的眼清亮得犹如暗夜闪电,令人触目惊心。
但一般这种情况维持不了三分钟,三分钟后,王铮就忍无可忍会喊出来“于萱你够了啊,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把烟灰弹进我鞋里”
往事与死亡挂上钩,回忆突然变得浓稠凝固,让人陷进去,就慢慢被吞咽,慢慢地无法动弹。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王铮困惑地注意到自己跟前站了一个人,他垂下的视线先接触到一双擦得一尘不染的皮鞋,再往上看,是藏青色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裤,然后是制作精良的金属皮带扣,米色压暗纹的衬衫,同样熨烫得边线锋利到可以拿来裁纸,这个男人目测身高超过一米八,肩膀宽阔,浓眉大眼,目光看向自己不乏善意,甚至有一丝怜悯和柔和。然后他听见那个男人仿佛压抑着叹了口气,说“不是你的错。”
王铮皱了皱眉头,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所指何物,那个男人紧跟着说了一句“于萱,这种情况,在后期会越来越频繁,一直到她”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今天这种情况,不是你造成的。”
王铮恍然大悟,苦涩一笑,说“徐哥,我很抱歉。”
徐文耀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掏出一包烟,递过去问“抽吗”
王铮摇摇头。
徐文耀自己也没抽,把烟盒捏在手里,说“听说张学良一辈子抽烟喝酒,吃喝嫖赌,还吸大麻上瘾,但咱们少帅硬是活了九十多岁,老了也没糊涂。”他扯了扯嘴角,说“真怪,于萱才抽了十来年,就晚期肺癌。”
王铮机械地回答“她不想活了。”
徐文耀手一顿,点头说“是啊,她跟我说过,这辈子活得够够的了,让我别瞎折腾,别做什么挽救生命的无聊事,她甚至说,多少人不想活了都得继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拖着疲劳的身体继续捱下去,但她很不一样,有这么一个堂皇冠冕的理由来结束,她说,这简直跟中了六合彩一样,是种运气。”
王铮闭上眼,呐呐地说“这家伙,从来都是任性自私的啊。”
徐文耀点头,赞同地说“从来不替别人考虑。”
“从来不会想,她也有责任这种东西。”
“更加也不会想,她这么差劲,可周围的人也会依赖她。”
王铮淡淡地笑了,笑容中有说不出的苦涩和怀念,轻声附和“是啊,她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家伙,这种人的思维,当然也不会明白,她的离开,对别人来说,也是无法弥合的损失。”
徐文耀也笑了,他安抚性地拍拍王铮的肩膀,沉默了。
过了一会,手术室的灯灭了,两人连忙站了起来,于萱脸色灰白地被推了出来,徐文耀上前一步,医生显然跟他是旧识了,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转身走向王铮,轻声说“放心吧,这次她还是挺过来了,可能是遇见你,医生说,她的意志,比以前要强。”
王铮这时候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酸楚,哑声说“我想去看她。”
徐文耀定定看了看他,点头说“我跟你一块去。”
于萱所在的病房应当是这所医院的一个特例了,单人病房里居然沿着墙摆了一排立体开放式衣柜,上头密密麻麻挂满了衣服饰品,边上还有一个化妆台,散落着设备齐全的化妆品和化妆工具,就这么看过去,还以为是某个明星的化妆间,但当中一旁白色床褥间却躺着一个插着不少导管的女孩。护士进来调了调边上的仪器,又观察了一下于萱的反应,对徐文耀一笑,又悄然出去。
“她是来这以后才开始爱上这些女人玩意儿,”徐文耀看王铮有点愣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