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微笑着,目光带着说不清的怜惜“阿衡,你今年十八岁了,是么”
阿衡慎重,点头。
“你明年十九岁,后年二十岁,然后会走到三十岁,会结婚,会生子,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会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等到四十岁,会担心儿女的成长,会在工作中感到疲惫,会偶尔想要和同样忙碌拼搏的丈夫在林间散步,到了五十岁,儿女长大了,渐渐离开家,你会和丈夫彼此依靠,所谓相濡以沫;六十岁,含饴弄孙,享尽天伦;七十岁,坐在摇椅上,回想一生,兴许阖上眼睛,这一生已经是个了断。”
思莞淡淡叙来,平静看向言希,眸中满是痛苦和挣扎。
阿衡抿抿唇,心中有些惶恐,明知思莞说的全都是她所期望的幸福,却觉得遗漏了什么。
她脱口而出“言希呢”
“当你十八岁的时候,他十七岁;当你十九岁的,他十七岁;当你七十岁的时候,言希依旧是十七岁。他这一辈子都兴许不会再长大,而你不经意,已老。你说,言希还会在哪里”
言希笑颜中的七连环,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冷光,很晃眼。
她退了一万步,微笑着牵着少年的手,指间若素,温软平和“毕竟,他还活着,是不是”
思莞轻笑,看着榕树下的两个身影“阿衡,我现在试着,离开言希,看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他朝,你觉得累了,或者,言希不再依赖你,把他托付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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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开始了,小虾如愿以偿,考上西林,何爷爷身体本来虚弱,逢了喜事,却也硬朗许多。达夷不再像只陀螺似的围着游戏机转,也开始认真起来。
ry讥讽“装什么勤奋,你丫以为牛拉到西山就不是牛了”
达夷拍案,橹胳膊“林老师,我表和这个死人妖坐一起,他影响我学习,您老管不管”
林女士咳,装作没听清“辛达夷,上课不要大声喧哗”
男生群呸“大姨妈,你他妈别拿天仙不当女,八辈子修的福能和ry同桌两年”
辛达夷宽泪,指,老子早晚曝光你的性别,你丫等着
肉丝冷笑。等着什么,等着你丫宣传大姨妈暗恋人妖不成反而甘愿当人妖的受啊。
辛少愤怒了,奶奶的,别说老子是直的,就是弯的,也是攻,并且总攻
肉丝嗤笑你攻你攻冰箱还是游戏机
阿衡被口水呛到,憋笑憋得痛苦。
“总算是笑了。”肉丝撩了眼角,看到阿衡的笑颜,也笑了,眉眼如画,像极玫瑰花瓣。
不知道思莞那小子对她说了什么,整天愁云惨淡的,没有一丝笑摸样。
阿衡微笑“ry,我七十岁的时候,真的很想躺在摇椅上,什么都不去想。”
ry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阿衡轻轻开口,闭了眼睛,唇角是温和的笑意“我一直想要一个家,完整的,只属于我。我的身旁,有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他们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我会学着做一个很好的妻子,很好的母亲,当他们快乐时,分享他们的快乐,当他们伤心时,把快乐分给他们,而当我很辛苦很失败的时候,看到他们会觉得拥有了全世界。这样的家,才是我一直想要的。”
达夷转身,看了她半天,勾起浓眉,粗着嗓子开口“这样,很好。”
阿衡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犀利而平静“即使你们心中有许多不满,也是无法质疑这样的人生吗只因为这是我选择的,所以无法也无能为力吗”
达夷愣了“难道不是你的人生,别人怎么能替你妄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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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冷了,似乎离冬天越来越近。思莞上大学许久,并未正经回家住过几天,听ry说,他已经和林弯弯分手,那女孩要死要活,甚至跑到家中闹,看到客厅中坐在母亲身旁的言希,煞白了脸,一句话未说,便离去。
阿衡送客出门,林弯弯看着她,眼中满是疑惑和难堪你不怕他吗
他是指言希吗
阿衡笑。怕他什么
林弯弯恼怒温衡,我不是告诫过你,离言希远一点吗被他沾上,你一辈子都毁了。
阿衡若有所思林弯弯,你真的是喜欢思莞的吗
林弯弯脸更煞白思莞长相英俊,温柔体贴,人又这么优秀
阿衡笑如果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再无挫折,对不对
转眼,掩了笑意,和门,淡淡开口林小姐,再见,啊,不,再也不见。
温妈妈摇头这样的女孩子家贸贸然跑到别人家,看着实在不像有家教的。你和思尔以后要是这样,我一定要骂你们的。
阿衡挽住母亲的手臂,微笑妈妈,昨天我带言希去医院检查,郑医生说言希可能下一秒恢复,也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温母叹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阿衡,你以后是要和你哥哥一样,念最好的大学的。
阿衡点头,温和回答我会的。
温母瞅着她半天,又看了沙发上的言希一眼有我们温家在,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工作,都成。
阿衡微笑我知道。
做母亲的,横了心,开了口,不忍却也硬下心肠你再大些,我和你爸爸会给你找个品貌相当的孩子,你看怎么样
阿衡望着窗外,天色已晚,起了身,紧紧握住言希的手,那人对她笑,满目的天真无知。
“妈妈,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温妈妈摇头,不赞同她逃避的态度“阿衡,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问题,除非你和小希一样,被时光挽留,永远不会长大。”
阿衡转身,满眼泪光“妈妈,那我,长大了,嫁给言希好不好我不要儿子,不要女儿了,好不好我不要轮椅了,好不好”
这样,好不好
言希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一丝迷惑。
缓缓地,有暖暖热热的液体烫过他的手心,一片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