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瘦削的身影,蹲在货担前,略带天真的面容,阳光中,是晒暖复又凉了的黑发。
她走到他的面前,一瞬间,泪流不止。
弯了腰,身影覆在他的影子上,拥抱了,再也不想放手。
紧紧地,连呼吸都不想要再听到。
闭上眼,是溺水时,比深深的绝望还要深的绝望。
即使有解药,也无力回寰的痛。
他挣扎着,她知道他被自己这样抱着很不舒服,却不舍得放手。
“言希,不是告诉你要乖乖地吗,为什么要乱跑”她对着他吼,眼泪却掉得七零八落,狼狈之极。
那个像孩子一般的少年,头发是浅淡的牛奶清香,在她怀中,安静了,声音模糊含混的,单字的音节。
“面具。家,有。”
他对着她说,声音很认真吃力。
阿衡有些颤抖。
他轻轻,推开她,眯眼,指着货担上琳琅的面具。
阿衡站起身,挑着货担的生意人却笑了“这个孩子,跟了我一路,一直看着面具。”
她笑,抹了眼泪“师傅,我买。”
掏钱的时候,少年却突然拉了她的手,疯跑起来。
阿衡吓了一跳,跟在他的身旁,被他拉得跌跌撞撞。
“言希,你要去哪里”她问他,风在耳畔,声音也要随之远去。
这个少年,却并未回答,一直一直跑着。
天桥,绿树,公园,街道。
每一处,远了,近了,远了,模糊了,清晰了,又模糊。
左手,是他的“家”,右手,是阿衡的言希的阿衡。
她的左手,是一片淡凉的温暖。指节弯弯曲曲,贴紧了,没有缝隙。
似乎,就要走到不确定的哪里,没有彼方,没有终点。
停止的时候,她的面前,是一扇门。
没有门牌号。
他微微扬了面孔,轻轻的音调“家,你。”
他知道,她不记得路,却不知道,为什么知道。
阿衡笑,没想到言希会带着她跑了回来,她看着他,温柔纠正。
“这是你的家。”
言希摇头,大眼睛纯洁清澈“你的。”
“那你的呢”
这个孩子,却抱着头,痛哭起来,五官几乎挤到一起。
“阿衡,讨厌我,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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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医生对她说,言希的病例中,还写着,失语症。
他会慢慢地,把自己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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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天气稍暖,言希不知冷热,阿衡帮他换了冬衣,又添置了几件春衣。
笑眯眯地,看着他身上的新衣服,问他“言希,你喜欢这衣服吗”
言希不知道,手抓住袖口,使劲吸了口气,小小含糊的声音“香。”
呵呵。阿衡笑。这样天真,多么讨人喜爱。
“放衣服的地方,揉了甘松香。”她笑,明知他听不懂,还是依旧把每件事她想要说的,说给言希听,这样,不会寂寞。
三月之约,时间过了三分之二,言希的话越来越少,连郑医生给他做催眠的时候,也不大能进行下去,大半的时候,同面对他一样,他面对着郑医生发呆或者无助地像个孩子一般哭泣。
终于,心理治疗走到了绝处。
郑医生现在常常对言希用两种药,氯丙嗪和盐酸异丙嗪,粗的针管,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注入言希青色的血管中,她亲眼看着他,从哭泣变得安静。
宛若木偶,是了,是他口中说的皮诺曹。
只有,眼中的泪痕未干,花了整个面孔,她帮他擦脸,他却轻轻靠在了她的身上,熟睡起来。
柔软的呼吸,孩子般的纯洁。
她说郑医生,能不能不用这些药,言希每次用了,醒来之后,饭量很少,半碗米而已,看起来,没有生气。
郑医生笑不用,他就有生气了吗
阿衡点头,郑重是呀,不用药,我喂他吃饭,他会乖乖地吃一整碗,而且,我和他说话,他会和我交谈。
郑医生摇头说的又是孩子话,最近我检测言希,他的失语症已经很严重,怎么可能和你交谈,况且,你也说了,是你喂他吃,而不是他自己吃,他自己的话,恐怕已经不知道怎么吃饭了。现在,他连惯性的记忆都在慢慢消褪,知道吗
阿衡轻轻拍了趴在她腿上熟睡的少年,笑了笑像小猪仔子一样,睡吧睡吧,睡到天荒地老,不醒的话,就把你扔给卖小孩的。
她岔开他的话,满眼的逃避哀伤。
郑医生唯有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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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太阳甚好,搬了小板凳,她把他放在门外榕树下。
阳光暖暖的,树影遮住了许多光线。
他伸出手,放到树影外,触碰了阳光,热了,再缩回,专注了精,像极有趣的游戏,乐此不疲。
阿衡微笑,转身,要回房,准备午饭。
她悄悄地,没让他发现自己的离开。
揉着面,手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