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维,如果我没有暗中做手脚,你是不是,就不会让我离开你”
立维的手按在门柄上,停住了,还算愿意回答她“没有差别,我之前帮你,是因为你也帮过我,我们是朋友。这一点,我以为你明白”
说完,没有停留的,他闪身出去了,随手带上了门。
他走了,消失了她害怕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一切都完结了。
她一下哭倒在地上,心如刀剜。
她明白
她当然明白,这“朋友”二字的含义,他不是说过一次两次了,她每感谢他一回,他就不咸不淡地回复一句我们是朋友。仿佛时时提醒着她,她应该待的位置,他们,只是朋友。
他不允许她越过雷池一步每次喝多的时候,他只会不停地叫着安安,他不停地喊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叫得撕心裂肺,她听得心惊肉跳,心里发疼,她心疼地去抱他,想温暖他,想让他知道,安安不爱他,可还有另一个女子等着他,爱着他可他每回都伸手推开她,如避瘟疫,以至于,她觉得他不是真醉了,或者,只是凭着这点儿酒意,来发泄他内心的痛苦或脆弱。
那她呢,成什么了她只是安安的影子,他找上她,只为她,笑起来象他的那个安安,他心心念念的,多少年了都忘不了的安安。
时间长久了,她无欲无求的一颗心,在慢慢变质,她对他开始不满,她觉得气愤,她觉得,她好难过,难过得就要死掉了,她只是一个影子。
所以,只要是团长的授意,她默默的一味接受了,接受他的帮助也好,施舍也好,赠与也好,她统统顾不了了,她觉得,只有在那时,立维才是在乎她的,宠爱她的,他的心里有她。
谁叫她,在八年前把醉酒的他带回去,她就已经爱上他了,爱得那么彻底,那么没有自我。她不敢表露,她忍着,捱着,只是他的女性朋友,冷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亲热、贴面、热吻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亲眼看着他由一个任性的大男孩,成为一个行事沉稳的男人,他变了很多,不过只有一样没变,他心里依然有那个安安,她还是没有机会。
准确说,是他从不给她机会。
而她今日的名誉、地位、财富,只不过是借了安安的光罢了。
她借了陈安的光她只是替身,是影子。
阮碧玉的眼睛里,又生生逼出了泪水。
她缓缓站起来,看到桌上的袋子,刺眼刺心的,她几步奔过去,连同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稀哩哗啦”,茶壶杯盏,一应落地,地上一片狼籍。
点心一块一块的,从纸袋里滚出来,她瞪着那些,她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精心烹制的,她亲手做给他的,包裹了她十足的爱意,可他全然看不到。
在上海,她悄悄学烹饪,学插花,学茶艺学了很多很多,她努力了八年,总想着,怎么样,才能配得上那样一个人,原来还是白费。她甚至,近不了他的身,他给她的拥抱,也只限于礼节上的。
最亲近的一次,是她来北京演出时,不小心在公寓崴伤了脚,他抱着她出入医院,他那么关心她,她在心里窃喜着,象是偷来的幸福。
偷来的
她偷了陈安的,八年的光阴,和八年假象的幸福。
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拥有了最想要的,就吝啬地收回了对她的恩赐。
她阮碧玉,多可悲。她怎么就忘了,他甩一个女人时,向来不心慈手软。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
是她太傻,是她陷入梦里,沉睡不愿醒,立维总归没骗过她吧。
立维对她,很好很好,简直好极了。却原来,只为那一点儿相似的容颜。
她早该想到结局了,那小小的手帕,只不过加速了他推开她的进程。他早晚,是要离开她的。而她,留不住。
她恨不起他来。
好吧,那她就大度一些,她祝福他,祝他和那个安安她凭什么祝福她
她死死地攥着手心,攥得指节泛白,手背发青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才转身往门口走,她得走了,被立维无情放逐了,她不能不走。
她抹了一把脸,而腿上千斤重。
她没有乘电梯,而是走的步行梯,空旷的空间,一派死寂,和她的心里一样,死死的,沉沉的。
她一步一步的,虽没有再哭,可她的心里,哭个不停,下着豪雨。
然后,有喧哗的声音入耳。
她木然地看了看,雪白的墙皮上标注着楼层号,三层到了,再下一层,是二层,那里,是戏台。
她一颗心又绞起来,记忆那么清晰,而疼痛那么绵长教立维学说上海话,他就已经很不情愿了,一脸的不痛快,象个任性别扭的孩子,她心里偷着乐,然后给他念戏文,念昆曲对白,他听得脸上直抽搐,可是走不了,也跑不了,他躺在病床上,黑黑的眼睛瞪着她他的眼睛真黑啊,她望着他常常走。后来他去了纽约,在电话里,没有可聊的话题时,她就为他唱戏,为他念戏文,而他,总是很安静的,默默地记着、听着。这个,她理解,他不是真的想学,只不过是排遣心里的忧愁罢了那个时候,他们很亲密,时常通电话,尽管隔了几万里,但她很想念他,可她不露出来,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他的眼睛,黑得象一潭幽水,若是纵身一跃,定是万劫不复她果然,万劫不复了。
她的脚步往二楼剧院去,就要走了,她得再去看看,这里,曾留过立维的脚步。
幽暗的空间,一排排的空座位,统共没有几个人,而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阮碧玉咬了咬唇,望着舞台,从心里往外,衍生出来的,是一股强烈的恨意。
如果她不是唱戏的,最起码,她有资格站在那个陈安跟前,亮一亮相吧。
她恨这个地方,恨这种环境,说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