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唾弃着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完全失败,做人的失败。还有比他,更失败的吗
陈安嘴唇颤抖“不想听了,是吧不想听,以后就请您,不要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您的关怀,我担不起”
陈德明觉得心窝压了一座山似的,沉得没有了呼吸,而女儿的声音,忽远又忽近他缓了缓,见不远处张秘书担忧地望着他,同时指了指手中的药瓶子,他习惯地打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张秘书摇摇头,又出屋去了。
每次和女儿的谈话,都好似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
陈德明缓和了口气,无力似的说“时间不早了,去睡吧,不过爸爸真的希望你,能快乐起来,这是真心话。”
陈安顿了顿,语气平淡“谢谢。”她收了线,把手机扔在书桌上,双手撑住桌面。
上一回和父亲吵架,她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好象每一次和父亲会面,她都会忍不住,有冲动的,一股无法厄制的冲动,让她立刻亮出浑身的利刺,这是她坚硬的铠甲和武器。她防备着他,防备着她们,免遭再一次的伤害。
今天是她生日啊,她最不想过的一天,也是让她最难过的一天。
她又累又乏,头疼心也疼,昏昏沉沉的,浑身没一处好地方似的。
下一秒,她抓过手机,狠狠地丢出去。
手机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后,落地,结实的地板瓷砖上,电池摔迸了出去,机身也四分五裂。
随着那响声,陈安抱紧了脑袋,蹲在地上,头痛欲裂,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沸腾、咆哮。她整个人,都要炸裂开来
她嘴里,也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身子痉挛。
过了好半天,她奔到沙发跟前,抓过她的包包,胡乱的、急切的翻找着,她的药,医院给她开的药。
她迫切想要睡觉,想要休息,她知道这会儿对自己来说,又是一个极限了。
那是救命的药,她必须强令自己休息了。
拧开瓶盖,胡乱地倒出一些,白色的小药片擎在掌心,刺目得可爱,她数也不数,一仰脖子塞进嘴巴里,生生吞下
四周黑漆漆的,静得瘆人,她一个人摸黑赶路,不知道要走向哪里,哪里都是黑暗,她想着,要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黑暗之地,走到光明的地方。可是双腿是那么的软,面条似的,她恐惧,孤独,惊慌,不安,她迷失了方向,周围是荒漠一样无边的广袤,她走不出去。
她焦急得哭喊起来,快来人啊,快来救救她啊,她不要葬身在这里,大灰狼会咬她的脚趾头,小黑熊会啃她的手指甲,兔子会咬她的耳朵,刺猬会啃她的鼻子不要
她四处摸索着,伸着胳膊奶奶救我,奶奶,来救救安安吧那么静,没有人,奶奶根本听不到。
绝望袭来,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没有人来救她。
“安安,安安”有人在叫她
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好象是立维
她精一振,仔细辨认着,是立维没错。她举起胳膊,把两手圈在口边作筒状,呼喊着我在这里,安安在这里,立维你快来啊
然而他的声音却消失了。
她急得又是一阵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忽然,他的声音又传过来“安安,安安”
她四处乱走,拼命想拨开眼前这雾一样漆黑的迷障,她得找到他。
然而他的嗓音穿透黑暗,如魔音般在耳边回荡,盘旋小安子,你要再不听我的话,大灰狼会咬断你的脚趾头,小黑熊会啃你的手指甲,野兔子会咬掉你的耳朵,大刺猬会啃掉你的鼻子
她气得直跺脚,不来救她也就算了,还要吓唬她。其实她很胆小的,很小很小,她不要听他在夜里讲鬼故事。
混蛋,混球,钟立维你混蛋她气得骂。她捂住了耳朵,绝望地伏在地上,算了,就这样吧,就这样被黑暗吞噬吧。
眼前有一丝亮光,很窄、很微弱的一道,金黄色的,陈安费力地睁了睁眼睛,可是眼皮太沉重了。
就听到有个女声喜极而泣“安安,你可算醒过来了”
是谁呀,这么吵
她终于睁开眼,面前有三个脑袋凑在床前,紧张地盯着自己。
董鹤芬,钟夫人,还有立维。
她的目光一一在他们身上扫过,最后停在立维脸上,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通红通红的,兔子眼珠似的她费力地回忆着,他不是,在洛杉矶吗对,他在洛杉矶。
她抬了抬手臂,酸软无力,立维马上握住了她的手。“安安。”嗓音沙哑到不行,黑黑的眸子也起了雾。
钟夫人拉了拉董鹤芬,笑道“醒过来就没事了,让安安歇会儿,咱俩出去给孩子们买些吃的吧。”
董鹤芬红着眼圈,看着女儿看立维的眼,是那样的,她心里又是一酸。
此时,无声胜似有声。
两个女人出去了。
立维坐在床前,好半晌才说“你可吓死我们了。”
陈安还在怔怔地望着他,仿佛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你怎么回来了”
立维更加握紧了她的手,想起来又是一阵心悸。“你昏睡了36小时,你知道吗”
陈安张了张嘴巴。
他轻轻咬了咬她的手指,作为惩罚似的,他说“医生说,你要再多吃两片,就真睡过去了”他眼一凛“你哪里来的安眠药,还是特效的,一片顶一般的五片,而且一般药店里,根本就不卖这种药。”
“我”
“你想干什么,陈安”他越说越气,手上不由用了力,“谁给你的药”谁敢给她这种药,明明是毒药,这不是找死吗他怕死了。她生日第二天上午,他给她拨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打到公司,前台说她没去上班,他觉得蹊跷,无端的,手心冒了冷汗。他吩咐行政秘书赶紧去一趟雅园,果然,安安出了事。秘书在电话里惊慌失措钟钟先生,陈小姐吞了大把的安眠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死掉了。他多怕啊,立即订了机票飞回来。
陈安睁大了眼,他以为她要自杀不是,不是的,她没那么脆弱。
她摇头,张口想解释。
“嘘”立维一根指头放在她唇上,摩挲着她干裂的唇瓣,“不打招呼,一声不响就去了美国,是我不对;你过生日,我也不闻不问,也是我不对,可是你,你竟敢想不开偷吃安眠药”他简直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