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着六丈余高的城墙,石头城的赭红墙基和青白城砖清晰可见。城墙当中有一块两丈长、一丈宽的凸起石壁,远远望去,好似一副狰狞鬼脸,在嘲笑着接近它的人。金啸晨本已见过无数次,然而此刻,他突然觉得这张脸充满了诡异和讥诮。
鬼脸旁就是石头城入口清凉门。内外城墙之间原是石砖砌地,在月光下本该非常光亮才对,可是现在却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黑色,不知是什么东西。众人一入城,就听哗啦啦铁链声响,城门洞上垂下几十条铁链,珠帘一般封死了出口,众人便被夹在内外墙之间的狭长空场中。
城楼上突然亮起两盏灯。灯下,楚煦言坐在宽大的雕花椅上,身后站着两个美艳女子。城墙顶冒出黑魆魆的人影,仿佛幽灵一般。
范天成向四面望了望,嘿嘿笑道“正主儿终于露面了。”
金啸晨道“我却不知,竟然有人想用一道铁帘子挡住我们。”
杭语薇却心中稍安,知道楚煦言被云秋露废去五成功力,使不出蚀髓。
就听楚煦言轻描淡写地道“这铁链不是用来挡住你们的。”一顿,又道,“你们几个是打算死,还是打算效命青龙会”
金啸晨忍不住大笑道“阁下你的口气未免太张狂了些”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其他的人听了,也有些豪气干云,热血沸腾。即使没有显赫的身家背景,若这几人凑在一起,江湖中也绝对没人敢这么嚣张。
楚煦言的手似乎挥了挥。城墙箭垛上立刻出现一个人影,血红披风猎猎翻飞,正是乐清遥。她背负双手,缓缓从城墙上降了下来。
不是一跃而下,而是缓缓地下降。这样的轻功,别说金啸晨等人没见过,简直连想都不敢想。等她落在地面,众人才发现她身后竟有一根银灰色细丝,又不觉一阵冷哂。
范天成拍着肚皮他也很想拍拍别的地方,无奈选来选去,还是肚皮拍起来最为顺手,揶揄道“青龙会竟然无人了么派个女娃娃来”
乐清遥淡淡道“你们先看清脚下的东西,再说话不迟。”
唐潇第一个俯下身去。他早就对地上的东西疑窦丛生了,一捻之下,不觉脸色惨白“是火药”
所有人顿时脸如死灰。
他们已经明白楚煦言说的那句“锁链不是用来挡住你们”是什么意思了,这铁索竟是用来引爆火药的。
乐清遥道“如果你们执意动手,不妨拔剑试试。”
没有人拔剑。在这种地方,兵器不小心摩擦出一个火星都可以轻易引爆地上的火药,更别说刀剑相对地动手了。
乐清遥又道“铁链上涂满了白磷,所以我劝你们最好打消逃走的念头。”
金啸晨哑声道“那么你呢,你下来难道不怕与我们同归于尽么”
杭语薇忽然道“她是来劝降的。”说这也不管别人,问道,“陆浩谦怎么没来你给他使了什么拌”
乐清遥眨眨眼睛“我只不过给他一个口信,说叶瀚扬在莫愁湖等他,他自然坐不住了。”
“他怎会轻易信你”
乐清遥哈哈笑道“因为我有玉匕首啊”
杭语薇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她居然忘记乐清遥背后是那黑衣少年,既然他有办法骗得叶青青对他钟情,自然也能拿到玉匕首。只不过,她想不明白那黑衣少年为何要让陆浩谦和乐清遥互拆墙脚,难道他不怕折损了自己未来的势力么
吴子晗不耐烦地道“什么匕首不匕首,你这毛丫头罗嗦半天,究竟想要怎样”吴家寨常年与苗人、商队、悍匪打交道,养成了吴子晗直来直去性格。所以他一到金陵便很不习惯,觉得所有人说话都是里三层外三层,不耐烦的事情于是多得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乐清遥道“我自然是想要诸位归顺我青龙会了。”
吴子晗冷笑道“痴人说梦”
乐清遥悠然道“当你可以选择的时候,人人都会选择活得高贵些,但是若没得选择的时候,活着是最重要的。活人可以重头再来,死人却不能。”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在看着别人,“家师和陆浩谦不同,他不喜欢用银子收买人。”
金啸晨忽道“那他想要什么”
乐清遥道“人头,这里随便谁的人头都可以。”
杭语薇冷笑“他不是想要人头,他是想要别人无法回头。”
乐清遥不接招,也不看她,只对其他人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白剑犀缓缓放下长剑“你的时间也不多了。”他慢慢走到金啸晨身边,与另一侧的吴子晗、范天成将她围在中剑。
乐清遥看着他们四人,却对他们身后的唐潇道“唐潇,你的暗器囊是不是已经空了”
唐潇的脸在月光下看起来更加俊秀,表情也如月色般柔和“不劳姑娘费心,唐家的人除了暗器,还会些别的粗浅功夫。”
乐清遥娇声道“我本以为,你站在他们身后,是打算取份觐见礼。”这次她是说给面前四人听,声音压得很低,除了这四人,别人都听不到。
白剑犀不说话,吴子晗的脸色却变了。他一贯不喜欢唐潇这个人,不仅因为他讨厌娘娘腔的男人,也是因为他们每次出去喝花酒,唐潇总能钓到最漂亮的姑娘。这样的暗器高手站在身后,的确是一件不舒服的事儿,虽然他们相信唐潇不会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生路,但是自我保护,却是人无法避免的下意识行为。
有时候,这种下意识行为常常会流露出人性丑恶的一面,所以,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从来就没有定论。
金啸晨和范天成似是对望了一眼,突然笑道“好”话音未落,四人同时出手。乐清遥却根本不闪躲。
因为四人出手的方向不同。白剑犀和吴子晗一拳击向乐清遥,范天成和金啸晨却一左一右袭向吴子晗肋下。只听喀喀两声,吴子晗软软地倒了下去,怒骂道“你们这两个龟孙子,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