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初连鞋也没脱,侧躺在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背,见石涛出现在卧室门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抬高身体,试着抽出手臂,眼看她皱眉,不敢再动,待她眉头舒展,这才把手臂抽了出来。
拉高被子帮她盖上,关了门,才对石涛开口说道“她醒来之前,我会尽量赶回来;如果她醒了,没有看到我,你就带她到院子里坐坐,或是给我打电话。”
“放心。”石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跟他一起下楼,忧心道“你说陆叔叔这时候找你过去,会不会是听说了阿笙的事”
陆子初没接话。
下午1330分,父子约见,是在一家寂静无人的茶馆。
午后阳光温煦,陆昌平准时抵达,推门进去,里面放着轻柔的音乐,陆子初早已等候多时,似是闲来无事,坐在窗边,拿着笔,低头在茶单上信手涂鸦着。
听到脚步声,陆子初抬起眸子,放下菜单和笔,动手帮陆昌平倒了一杯茶。
桌子上放着一束小皱菊,当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它身上时,它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温柔时光。
陆昌平看着那些温暖的花瓣,率先开了口“那孩子回来了”
是陈述,不是询问。
“谁告诉你的”陆子初喝了一口茶,问的不动声色。
陆昌平表情不变“楚培华,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恭喜我陆家好事近了,老实说我活了大半辈子,听到他这句话,着实吓了一跳,询问得知顾笙回国,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陆子初迎视父亲的眸“怎么想的”
陆昌平近乎怜悯的看着他“我儿子是不是中了魔怔”
陆子初眸色微敛,所有的语言,都化成了泡沫,融入了荒芜的大海。
“别再让顾笙毁了你。”陆昌平靠着椅背,语气克制“子初,你为什么弃律从商呢你外婆为什么会死呢你为什么在国外偷偷看了两年心理医生呢你病了,自欺欺人有时候也是一种病。”
陆子初望着窗外,眸色无波,“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语气中没有激动,没有彷徨,心境沉淀“谁让我非她不可呢”
邹菊的温暖是阳光,而他的阳光是顾笙,为了这束阳光,他已经找了很久,很久
隐隐克制,前世熟知
更新时间:2014628 16:51:55 本章字数:5163
在石涛眼里,顾笙是漂亮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的美比时下女孩子多了些秘,仿佛悬崖上开出的小花,激烈迷离。
棉布长裙,光脚穿着一双帆布鞋,浓密乌黑的长发松松的散落在胸前和后背,情淡漠瑚。
醒来得知陆子初外出,她很平静。没有人能看穿她的内心,就像没人知道生活中哪些事会在不经意让她情绪暗涌。
现在的顾笙,沉默不语,安于天命。
下午醒来,石涛给她端了一杯水,她安安静静的喝了,很听话,像个乖顺过了头的孩子,不想也不愿给他人添麻烦。
花园里有花盛放,有花枯萎,干掉的花瓣固执的攀附着花枝不肯离别散场,阿笙指尖刚刚触及,那些脆弱的干花转瞬间仓惶落地。
她蹲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良久没有起身。
石涛站在一旁看她,片刻后从花园里折了几枝蔷薇花,沉默着送到她面前,她看了,淡淡的笑,仰脸看他,笑起来的她像个纯真的孩子。
她找来了透明的玻璃杯,把蔷薇花插在里面,趴在桌面上,闭上了眼睛,像是入了梦。
石涛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平静,仔细想想,有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尝不是一件幸事铄。
他知道她没睡着,坐在她对面,她的脸隐藏在玻璃杯后面,朦胧迷幻。
“你放心,我不会自杀。”她忽然开口,因为长时不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嗯。”这是石涛来到望江苑之后,阿笙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阿笙坐起身,单手撑着脸,淡淡的说“智时好时坏是在2012年。西雅图,那座城市对我来说太陌生,发现自己被人视作疯子,关在阁楼里,我很恐惧。”
她说着,白皙的手指缓缓抬起,轻柔的抚摸着蔷薇层层叠叠的花瓣,眼寂静“该怎么描述这种恐惧呢我可以把我能记住的过往全都用煽情的话语讲出来,让别人饱含热泪倾听我的故事,只是我不愿成为这样的人。可我现在又是哪样的人呢西雅图雨水很充沛,有时候一天可以间隔下上好几场,起初很害怕打雷,可后来不怕了,每次打雷,子初都会出现,他紧紧抱着我,对我说别怕。”
仿佛烟火熄灭的眼眸,在提起“子初”时,开始有了复燃迹象,只可惜稍纵即逝。
她说“他活在我的幻觉里。遇见他,我把我的全世界都给了他,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幸福是什么模样,他就淡出了我的生命,这太突然,我接受不了。”
话落,长久不说话,石涛看着她眸色如水,她说着伤心的话,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诉说着,平淡的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沉默了一会儿,她抬眸看着石涛,似是认了命“你看,人生就像三月天气,阴晴不定,起起落落,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难以预测。”
宛如柔软的水波在石涛心中洇开,隔桌握住阿笙的手,石涛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变得很苍白,于是只能无言。
“我回国后,子初开心吗”
阿笙手指在他掌心下瑟缩了一下,石涛察觉到,松开之前安抚的拍了拍,温暖的笑了“开心。”
是真的开心,两个拥有痛苦记忆的人,总要抓住上帝施舍的任何一丝温暖,否则只会被生活逼入绝境。
闻言,阿笙嘴角终于浮出了笑痕“那就好,如果我带给他的痛苦比快乐还要多,那我现如今守着他,还有什么意义呢嗯”
最后那声“嗯”带着自我安抚和解嘲,就连她的微笑也是淡漠的时间已让她变成了一个无悲无喜的人,所有的喜,不过是一场最完美的伪装,那么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无非是希望陆子初能够开心。
只有刻骨铭心的爱过,才会像怪物一样被人逼入绝境,譬如阿笙,譬如子初。
他们是一样的,只要还能在一起,便会狠狠的去爱。
望江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