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子,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扫完院落,有姝将满地乱跑的小鸡小鸭赶回棚子,扔了一些苞米碎与烂菜叶子,然后转头看向宋氏,“还有哪些活儿要干”
呆愣中的宋氏立即回,指指屋内,又指指水缸,“有有有,屋内也要打扫一遍,尤其是厨房。缸里没有水了,得打满。活儿多着呢,我跟宋妈妈和白芍轮着干都干不完。”
宋妈妈和白芍忙不迭点头,不约而同在心里喊道少爷啊,咱家很需要你啊,你就留下吧
有姝不怕活儿多,只怕她们不肯让自己干,提着笤帚就要进屋。
一直面无表情站在门外的姬长夜终于动了。他上前几步,紧紧握住少年纤细的手腕,温言软语道,“有姝,你已经十六岁了,该懂得避嫌。屋内乃宋夫人、宋妈妈、白芍的闺房,你岂能随便踏入若宋夫人缺少人手,本王这便派几个婢女过来,这样可好”
古代女子都讲究一个名节,宋氏和宋妈妈也就罢了,白芍却正值花信,该当回避。思及此,有姝立刻退了回来,改去挑水。姬长夜从他手里接过木桶和扁担,一面慢条斯理的挽袖子一面笑道,“还是我来吧,,免得你待会儿掉进河里去。瞧瞧这细滑的掌心,要是被担子磨破了,本王可该心疼了。”
他握住少年手腕,将他白嫩的手掌摊在眼前,轻轻拍了拍。这番作态无非在告诉宋氏,有姝从未吃过苦,恰恰相反,他过得很好,自己从来舍不得让他干这些脏活累活。
她们想用这种办法留住有姝,也罢,他就亲自帮她们干,倒要看看她们承不承受得起。
姬长夜乃天潢贵胄,宋氏等人自然承受不起,连忙上前抢过木桶,直说不敢劳烦王爷。姬长夜又问还有什么活儿干不完,几人齐齐摇头,表情窘迫。
“如此,本王就带有姝先行一步。”姬长夜微笑摆手。
宋氏无法,只得点头答应,却又拉住儿子,恳求道,“王爷能否容民妇与姝儿单独说几句话”
有姝也眼巴巴地看向主子。
姬长夜心里堵得慌,面上却分毫不显,背转身当是默认。
母子二人行至房中。宋氏掰开儿子双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确定上面一个老茧没有,半条伤疤未留,这才感叹道,“三王爷果然没亏待我儿,方才是娘误会了。但娘有几句话却不得不交代。儿啊,你别看三王爷整日里笑呵呵的,待人也温和亲切,但他乃元后嫡子,在母族尽灭的情况下不但平安长大,还重新夺回王爵,可见是个心机深沉的。你的出身不简单,他如此待你,未必就是真心。娘并非在离间你与他的感情,只想给你一个忠告切莫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维系在某个人身上。人活着,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数息,又道,“娘虽然不懂朝政,却也知道凭三王爷的出身必然要争,不争就是死路一条。他此去荆州有可能龙腾虎跃,也有可能万劫不复。你若是可以,就想办法留在上京,和娘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要掺合夺嫡之争。”
有姝不喜宋氏诋毁主子,但脸上却并未显露。主子待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凭他强大的精力又岂会感知不到况且,就算他想跟去荆州,主子也不会同意。不过宋氏有一句话的确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人活着,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将自己的性命维系在旁人身上,的确是非常冒险的举动。
上辈子的有姝绝不会如此糊涂,但这一世,他渐渐沉迷在主子的温柔关怀中,不知不觉竟依赖上了。这习惯不好,还是尽早改掉吧,否则两人分别后,主子不会怎样,自己却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思及此,有姝表情一凛,点头道,“母亲又误会了,主子待我确是真心,他不欲带我去荆州,而是在京城购置了宅院安顿咱们。方才那些话,母亲日后休要再提。”
听闻儿子要与自己留在上京,宋氏彻底安心了,连连点头应承。
姬长夜等得很是不耐,正想让阿大、阿二去叫人,就见母子两携手出来,表情松快。宋氏将手里的包裹递过去,真诚道,“听姝儿说王爷帮他购置了一所宅院,民妇感激不尽。然而无功不受禄,姝儿从小得王爷照拂,本就亏欠王爷许多,又怎好再受王爷恩惠这是民妇积攒的贴己,还请王爷笑纳。”
姬长夜嘴角含笑,心中却极为恼怒。他为有姝购置房产本是应当应分,怎么在宋氏口里就成了施恩图报这番作态,无异于将自己与有姝分割开来。刚才,也不知她究竟说了什么,会不会离间自己与有姝的感情
姬长夜懊悔不已,深觉带有姝来见宋氏是个极大的错误。然而他不愿伸手去接,有姝却先一步将包裹拢在怀中,徐徐道,“购置宅院的银两母亲先替我垫着,日后我努力赚钱将剩余的补上。”
“好好好,咱家姝儿是个有志气的”儿子不与自己生分,宋氏喜不自胜,摸着他脑后的发丝,笑道,“你也不小了,该攒点钱娶媳妇了。娘这里帮你物色一二,你记得回来相看。咱们不攀高门贵女,只需家世清白,品行上佳就成。”
有姝觉得自己尚未成年,不该成婚,却也不好当面拒绝,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说是,心内却想着能拖就拖,拖到二十岁再说吧。
他这里毫不犹豫地应承,原本也想为有姝物色人选的姬长夜却又惊又怒,差点维持不住温和的假面。他虽口里说让有姝尽早成家立业,但那都是没影儿的事,自然感受不深。然而宋氏毕竟是有姝的母亲,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旦宋氏择定,有姝只能听从。
自己精心呵护的孩子,转眼就成了别人家的,还被肆意摆布。虽然宋氏的安排与自己的想法一致,姬长夜却也感到难以接受。他心里恼恨得厉害,却又没有借口发作,表情还是那般温和,眸色却森冷可怖。
他再次确定,带有姝来见宋氏,果然是最愚蠢的决定。
“有姝还小,谈及婚事为时尚早。本王已为有姝捐了功名,来年开春就能参加科举。若要成家,还是等高中之后再说吧。”他嗓音平淡,心绪却翻腾不休。
听说儿子能参加科举,宋氏十分高兴,自然不再提相看媳妇的事。若是叫儿子分了心就不好了。
参加科举等同于评级考,考上了能有好工作,有了好工作就可以吃山珍海味,有姝没有反对的理由,挤着小酒窝向主子道谢。
“抓紧缰绳。”姬长夜扯了扯唇,一把将瘦弱的少年举起来,放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