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到她脑门上,示意她要再废话一个字,就钻个窟窿出来。
“事”小维缩了缩头,不怕掉脑袋地把话挤完。
自打丢掉兵器后,我在她心中愈发缺少权威性震慑力了。
对面船上的舞妓们旋转如同花花蝴蝶,小维苦着脸看了会儿,摇头叹气。所以说品味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养刁的。
我挠了挠几根飘逸的鬓毛,在如此明月清风下沉思。
三百年前途径章莪山,一个寸草不生鸟不拉屎的的鬼地方,不知是天作孽还是地犯霉,遇到个山野村夫,遭他一番折腾,莫名其妙冲破毕方结界,闯进一片青碧竹林。
我看这几处竹子生得特别好,便琢磨着砍几根回家给师尊做凉椅。我当然不知道这里是章莪山,如果知道我肯定绕道走。总之砍着砍着,天空突然传来鸟叫声。飞沙走石狂焰燎天中,我瞅着飞来只说凤凰不是凤凰,说丹鹤不是丹鹤的独脚鸟,青质赤文,长长的白喙。
我下山次数虽然不算很多,但总知道些常识。上古众讨伐魔龙帝炤,昏天黑地杀了九九八十一年,虽然最后打得魔龙魂飞魄散,但先天族也凋零得七七八八。
烛龙体力不支,一觉下去就是那沧海桑田;天吴抱着昆仑同归于尽,不对,是化作泥土更护昆仑;禺彊、据比被传说中的血罡剑气焚得劫灰都找不到,据比稍稍好些,毕竟是一代山,死后还能化作一具残土泥尸以供后人观瞻。总之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那怎一个“惨”字了得
如今这时代是中天大帝与西方佛祖开辟的新天地,天枢星君那儿以隐纪年,漫天佛几乎都是后天修炼得道飞升坐化来的。真正活着的先天明寥寥无几,掰着指头都能数清。不巧章莪山毕方鸟夭舍便是其中一只,他那瘸腿,还是当年血战的见证。
我他娘的也,偷东西偷到了先天上头上。
当时拔腿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好甩鞭子硬头皮上。结果不用说,小命是保了下来,我的擎雷鞭也被夭舍火羽烧成了渣。后来夭舍说他赔我。
毕方火羽,这是多少魔妖鬼梦寐以得,可遇不可求的炼器材料,但我当时听了,只有一种欲哭无泪感。
我说“夭舍,对于你的好意,我感激零涕。但我天生旺金,自幼与雷延维相伴,又习金行法术。金克木、木生火,火克金,若以毕方之羽练造兵器,幸,则威力倍增,不幸,则器主受噬。我一晚辈小,当你的曾曾曾曾曾孙都受之有愧,实在没有勇气驾驭此等兵哪。”
夭舍在先天族中,应当是最为活泼可亲的,全不若钟山那位。
钟山那位尊号览冥,不问世事多年。古道烛龙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声为雷,目瞳为电,泣为江河,至尊三清与西方佛祖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行礼问好。据仙友们形容,万把年前瞻仰过这位烛龙大,威武严肃,不苟言笑,近来一直缩在钟山不出来,也不知憋出霉来了没。
在我印象中,大抵览冥这样的,才对得起先天族响当当的名号,夭舍这种却很难让我对他产生敬畏之情,他倒不以为意,俞发为老不尊。
他成天琢磨偿我兵器一事,擎雷鞭档次的,他觉得他一大,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手。拽着我东拼西凑,收拾了一堆稀世罕见的练器材料,尚缺三样主材。最后主意打到了三太子身上。
三太子乃三十六天天帅元领袖,永镇天门,身挂七尺金绫,伸缩自如,捆仙锁魔,断而自生。夭舍不顾身份跑去抢一小辈的东西,还非得拉上我。我不好意思拒绝,更不敢忤逆他,只好舍命陪君子,同他爬上天门。
这事情搅得天宫鸡飞狗跳,三太子初生牛犊不畏虎,要天理不问面,中天大帝好说歹说没用,惊动了太清境上的道德天尊。道德天尊曾下凡化劫,身后复归本位,民间都叫他做太上老君。老君人缘极广,跟夭舍交情匪浅,为这事专程跑了趟章莪山出面说情。
反正最后是拉来一帮子沾亲带故的亲朋好友,才压住了夭舍的怒气和三太子的怨气。
这事情在我看来,夭舍占不上半点儿道理,结局负荆请罪的却是中天大帝和三太子。混天金绫乃三太子行走三界招牌装备,又是天宫的镇宫之宝,但夭舍大专程来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回,所以折了个衷,反正夭舍只为取材,便将金绫撕作两段,半截赠与了我。
4贪心骤起
打这以后,我的名号就在三十六天广为传播,大抵仙做久了都特别无聊,没事便嚼八卦,待我返回北极天柜山,连不问凡尘俗世要么闭关修炼要么四处云游的师尊也知晓,我如今是归章莪山毕方鸟罩了。
九凤家的小徒弟跟毕方鸟不日便要结成亲家,这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四海八荒的仙都拥到了北极天柜山向师尊道贺,热闹非凡。
于是师尊一副牙痛模样对我说“你那兵器不是还缺两味主材么,要不你再去趟章莪山,看夭舍上有没有空,帮你都谋划谋划,还有这棒子客仙,你也一并带去章莪山道贺吧。”
阿延把师尊的话向诸位不请自来的客仙们一转达,大家纷纷作鸟兽散,我才知道夭舍在三界的名声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么和蔼可亲。
我就这样,带着阿延小维被师尊赶下了山。
夭舍找人要东西的手段实在不敢恭维,为免将来他有个三长两短,人家都来寻我麻烦,我决定自己去取余下两块材料。
我性属金极,所习又是金行功法,兵器能提升我的金行潜能者为上。但属性太纯正的兵器若遇到刚好与之相生相克之物就比较头痛,好在有金绫。金绫含变化再生,本身可以做兵器,又是最好的融合材料。这样,我还需要取一块纯金属性的炼化材质和一块质量上佳的龙筋。
纯金的炼化材质好说,只要回趟延维老家雷泽,定有所获,但龙筋是个麻烦。
但凡名字里带龙的,都不是好惹的。被打得魂飞魄散的最出名那位就不提了,其余应龙、夔龙皆属上古传说,找五帝四海龙王又怕伤了仙友间的和气,只琢磨着上哪里抓头修炼到一半的角龙,但用角龙筋,又觉特别对不起金绫这等稀世宝物。
总之我非常纠结,但愿到雷泽以后,我能想好上哪儿搞到这最最重要的材质,实在不成,也只能对不起老龙王的子孙们了。
我尚在苦思冥想上哪儿寻我的龙筋,却没注意到对面花船不知何时靠了过来。
那皮相顶尖儿的小公子背负双手,噙着笑,脉脉含情,与我们隔舟相望。
我仔细瞧了瞧他那双特别剔透晶莹的长眸子,打量他的空当觑了觑小维,不很确定他到底在看谁。
脑中灵光一闪,我恍然大悟。离了小维半步,隔着两船舷朝那小公子作了个揖,非常和蔼道“公子,舍妹尚且待字闺中,不便与男子交往,若公子有意,不若寻个良辰吉日光临敝舍,家翁定然好酒以待。”
小维无丝毫大家闺秀觉悟,兀自瞪着水波杏眼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小公子笑容愈发水灵,在一群莺莺燕燕的惊呼声中,自作主张跨到我的船上。阿延正准备一脚踹他下去,以防伤及人命,我巧妙隔开,顺势扶了那小公子一把。
隔着衣物,也觉他阳气旺盛,温暖非凡,难怪招惹妖精。
我刚放手,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甚是亲热靠近“这位兄台好生面熟,小弟商宏,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我笑了笑,不着痕迹抽出手来“乡野人家,唤吾阿延便是。”
小维捂了捂嘴,阿延纹风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