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鹤安静地偎在他的身边,他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羽毛,阳光洒在水波上,粼粼微光。身边空空荡荡,一股怅然的寂寞由心底慢慢滋生。
人也好,也好,若是清冷惯了,就真的不该再去接触那些热络的感情,否则一旦失去,他的难过远比从前一个人时要沉重得多。
他躺在一方蝶塚前,素雅的仙衣铺成一地的白。
这里四处都是青青绿绿的,躺下来本也惬意,只不过独独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遥遥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给。”一葫芦杏花酒扔到了他身下。
他睁开眼睛,没去动那酒,只转目看向白夜,道,“九华山上还有花籽么取来一些给我吧。”
白夜吃惊地看着他,“不是吧,子笛你居然会想种花”
他沉默地点点头。
白夜的色忽而变得复杂起来,他一直以为子笛再也不会去种花栽草了,因为他的师父,天孤尊便是死于花粉之毒。
五千年前,天孤尊与无邪大战,天孤之所以会败,并非力不敌,而是无邪将他引到了一处魔界的毒花丛,天孤尊不慎吸入了花粉之毒,以至于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后来子笛继位,为报师仇,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放出一团火,将那毒花丛烧成了灰烬。
他平素与白夜在一起,本都是喜好种花之人,可从那之后,子笛虽也会在九华山与他一并闲坐赏花,却再也没有亲手种过。
“你”白夜还是忍不住问道,“还有两日你便要与无邪交战,以你一人之力能否敌得过他的魂灭之招还成问题,你怎么还有心情种花”
“敌得过要敌,敌不过也要敌,与其白白闲着,倒不如找些事来做,也免得”子笛说着随意一笑,止住了言辞。
白夜见他如此,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道,“当时,你为保护那只小妖,将计划变动了很多次,最终也不得不取她性命,如今想起来,可有后悔”
“后悔总是有的,但如果再重来一次,我想,或许我还会这么做吧。”子笛的语气深深陷在了回忆里,“当初她修成蝶妖之后离开了九华山,我本想着就这样放她走吧,只要她不再回来,那就不启用这个计划了。却不料,她又回来了,不止如此,还越过竹林中的结界找到了我,我便又想,不要理会她,时日长了,她受不了这里的冷清,总会离开的可谁又料,任凭我对她视若无睹整整一百年,她却依然留了下来。”
“这小妖骨子里有一股执着。”白夜笑了笑,“只不过,她的举动,却离你的计划越来越近,你一直在矛盾着,她第一次下山的时候,你就想利用她引出妖族大军,可终究不忍心,于是又将她救了回来;此后你虽送了她暗藏玄音石的朱凤剑,却连说也不说就孤身赶去冥界冒死拼杀,当我将你从冥界救出,你奄奄一息之时,抓住我衣襟,说出的句话竟是不要告诉小妖,若我撑不住,便用灵墨为我塑身,当时我便知道,你已经彻底爱上了她你是用命在赌,若那小妖不知道你濒死的消息,或者只要有一丁点贪生怕死之心而不肯去救你,她就不会卷入这场是非,那样,虽然我们逼杀妖魔两族的计划会失败,你却保全了她。”
子笛听着白夜的一字一句,终于无奈地笑笑,“我就知道,即便瞒过了天帝和那些仙,甚至瞒过了小妖,却也终究瞒不过你。”
“哈,”白夜也笑了,“也不知是该算做事与愿违还是该算作天助界,那小妖最终得知了你重伤的消息,还偷入天宫,后又为你与疏影交换条件,修成魔,暂且救了你半条命,你知道一旦她修成魔,天帝便绝不会饶过她,当时在殿上,天帝命你收回印金砂,可你如果收回金砂,小妖体内便再也没了力,只剩下妖元的力量,若驱逐人间不得与你在一起,疏影必会费尽心思去拉拢她进入妖魔一派,到时,你们便真成了死敌,即便你想保她,天帝也绝不会容许,定会让她灰飞烟灭。”白夜顿了顿,饮下一口杏花酒,方继续道
“于是你屏退左右,只留下我和天帝,讲述了玄音石和利用假地图诱使妖族上当之计,一来是为将计划进行下去,二来是为了给那小妖留条后路,若她当真得到另一半妖元,彻底修成了魔合体,你便求天帝留她魂魄,让其轮回人间,从此远离魔间的是非。就这样,天帝才答应了让小妖留在你身边你所做的一切,只有一小半是为了复仇,剩下的那一大半,都是为了她。”
“你久久隐匿九华山,终日赏花酿酒不理世事,可任何风吹草动却还是躲不过你的眼睛,白夜,若我与无邪一战,抵不过魂灭的力量而烟销魂散,你可愿意接替我执掌尊之位你若愿意,我即刻将赐给小妖的印金砂收回,传于你。”
“我不愿意。”白夜一字一顿地回答着,目光坚定,“当初你赐予小妖印金砂是为了戡魔之计,如今大计已成,你要与无邪一战,收回那一成的力也是理所应当,况且你还会因此多加一分胜算,但尊之位只有你才能坐,你师父在这个位子上坐了整整一万年,而你刚坐了五千多年,才一半的时间而已,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所以别让我失望,你必须要回来,活着回来。”
子笛淡淡看着他,莞尔一笑,“白夜,你我相识万年之久,我自然了解,其实你的才能远高于我,只不过不愿操纵权位罢了,我思来想去,整个木渊宫的弟子皆无本事坐这位,也只有你和祭雪,但祭雪处事太过木讷,不懂变通,谋略上又输你一大筹,所以,由你来继位,再适当不过了。”
白夜忽然按住了子笛的肩膀,“子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的杏花酒为你们而酿,老道已经去了,我决不允许你再说这种话。”
子笛抬起眼来与白夜的目光相视半晌,最后终于点点头。
白夜看着他笑了。
疏影被天帝之兵引入孤若宫,孤若宫中机关重重,又早有伏兵,结果疏影中计,妖魔两兵大败。
妖族部众几乎全灭,唯有疏影和梅小小被囚了起来,天帝没有下达杀令。
疏影被几根银丝死死地横吊在界天牢中,那些银丝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每动一下,便会牵扯到全身的伤口,痛入骨髓。
梅小小在另一侧,虽没有银线穿身,却也被咒缚得死死的,她看着对面倍受煎熬的疏影,含着眼泪道“少爷,我们还没有输您一定要撑住,说不定无邪会来救我们的留得青山在啊”
疏影抬起头来,艰难地笑了一下,“傻瓜我们打了这么久,一直到被抓进来,都是天帝亲自带兵,白夜和祭雪一个都没有出现,你以为,无邪那边会好过么”
梅小小愣住。
“我们已经输了。”疏影垂下了眼睛,“但我如今还不能死,她的命魂还在我身上,所以,我绝不能死。
梅小小听到疏影缓缓吐出的这几个字,眼泪嘀嗒落了下来,“少爷”
她自从跟随疏影以来,一直都在人间,为隐秘身份,同大家一起称疏影为“少爷”,而今已无需再隐瞒下去,她却再也改不过口。
“小小,他们没有杀你,必是因为祭雪的关系,你虽一直跟在我身边,手上却从未真正沾染过血腥,此次,你若是能出去,不必为我报仇,就找一处清灵之地,隐世修仙去吧。”疏影如是说着,声音越发虚弱。
梅小小轻轻摇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