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道“此事宜快不宜慢。”快刀斩乱麻,趁清晨还没什么人旁观的时候一棒子打死,以免拖得久了,生出事端,引起轩然大波。
知府也是此意,闻言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桌案,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泼皮竟在公堂之上公然污蔑抹黑本官你可知这里是何地方也能让你这等无知草民大放阙词本官念你初犯,不予计较。你还不快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顾射淡然道“何必顾左右而言他说正题。”
知府气得胸口发闷,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两下出气,“你真当本官不敢对你动手”
顾射道“公堂之上不说敢不敢,只说应当不应当。大人不知是照着我朝律法哪一条要对我动手”
知府猛然站起来,怒道“便冲着你以一介布衣之身,状告我堂堂四品大员”
顾射冷冷地盯着他。
知府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透出来,竟是不敢再对视下去。
“既然如此,你动手便是。”顾射道。
顾小甲吃惊地大叫道“公子”
顾射抬手,轻轻一摆。
顾小甲瞪大眼睛,冲知府射出杀人般的凶狠目光。
知府哪知眼前这个人看似冲动莽撞,实则这般冲动莽撞此刻他已是作茧自缚,骑虎难下。若是打,事情怕是要闹大,若是不打,他堂堂知府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搁
师爷溜着小步靠过来,低声道“大人,不如打个两三下装装样子。文人从来都是骨气高,皮肉薄,只怕两三下下去,这薄薄的皮肉该将那骨气给挤兑下来了。到时候大人再免了他后面的板子,岂非更显宽宏大量”
知府觉得大为有理。他初见顾射还被其风采所慑而心生好感,但如今被顾射连番抢白下来,他心里头只剩下想将对方痛打一顿的怨气。
“来人”知府拿起红头签,“重打二十大板”
顾小甲等人俱懵了。
顾射倒是老在在,不等衙役们上前,便坦坦荡荡地匍匐在地。
直到衙役举杖落下,顾小甲才如梦方醒,大叫道“谁敢动我家公子我家老爷是顾环坤顾相,谁敢动他”
知府原本看着顾射的脸,琢磨着几下喊停,但顾小甲撕心裂肺的一顿吼顿时把他吼懵了,等衙役打到第三下才回过来,忙叫道“停停停”
他白着一张脸,看看顾小甲,又看看顾射,半天才道“你刚刚说,你家老爷是谁”
顾小甲被衙役们拦在外头,只能张牙舞爪道“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公子是顾弦之”
明明挨打的是顾射,但知府的脸色看上去比他还要苍白,“你,不对,你不是说你叫顾射吗”
顾射缓缓张开嘴,刚才为着忍痛,他将下唇都咬破了,血水沾着下唇,艳色逼人,却看得知府又一阵心惊肉跳,但更心惊肉跳的是顾射接下来的话。“姓顾,名射字,弦之。”
知府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师爷见知府魂俱失,连忙指挥衙役放人,让顾小甲等人将顾射抬出去,然后又吩咐衙役去找全城最好的大夫。若是顾射真的在覃城出了事,那么不止是知府,只怕如今堂上堂下的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他越想越懊悔,恨不得将适才教唆知府将顾射打一顿的那席话给吞回去。不过此时不是懊悔的时候,想着如何补救才是正道。
他连忙去推知府。
知府已经吓得魂儿都没了,被推了好半晌,才颤颤巍巍地开口道“人,人呢”
“被抬走了。”师爷道,“我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
“伤势如何”知府眼巴巴地看着他。
师爷道“还不知。”
知府猛地一捶脑袋,哭丧道“这次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大人,我们还不知那顾射是真是假。”师爷道。
知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湮灭,“敢在公堂之上呼喊出来,只怕假不了。”
“即使不假,所谓不知者不罪。我想顾相未必会”师爷看着知府绝望的脸色,默默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知府双手按着额头,叹气道“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报应啊。”
师爷见他只会唉声叹气,不由着急起来,“大人,此时不是自怨自艾之时,我们还是想想对策为上。”
“对策还能有什么对策我打的是顾弦之,天下第一才子顾弦之就算顾相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较,但天下学子能饶了我去”顾弦之在天下学子眼中堪称楷模,莫说被他打了三下板子,哪怕是被他碰了三下说不定都会有无数学子扑上来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师爷听得也是后背凉意一阵翻过一阵。他想了想道“事情也未必到如此田地。那顾射不是有求而来吗我们不如先遂了他的愿,再负荆请罪。”
知府一呆道“愿”
师爷手指往旁边一指,“陶墨。”
这三下板子可不是虚的。当时那些衙役看顾射与知府针锋相对,个个摩拳擦掌,唯恐打得轻了让知府不快,虽是三下,分量却不轻。
顾射回到客栈时,意识已经有点迷糊了。
顾小甲完全慌了,趴在床边嚎啕得天昏地暗,连大夫来了都没反应。还是郝果子和金师爷一人一边将他拉开。
由于顾射伤得位置较隐秘,所有人都被请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才满头大汗地出来,递了两张药方,一外敷,一内服。
顾小甲连泪都不擦,夺过方子抓着大夫就往外跑。
郝果子见他跑得跌跌撞撞,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老陶和金师爷对视一眼,都是暗自摇头。
金师爷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位隐居在谈阳县的顾射竟然是顾弦之,但很快他就被顾射这种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做法给震住了。其实以顾弦之的家世身份,他若是亲自与知府商谈,知府未必不卖面子,但顾射这样一来,却让知府反过来要求着他。
打了顾弦之。只怕知府现在正满大街地找绳子上吊吧一想到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