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
冷非颜丢了含光给他,自己抢了一把剑,两个人并肩作战,她拖着他且战且退,最后带着他翻身跃上晨凫,如疾电一闪将追赶的人群远远甩在身后。
藏歌被她抱在怀里,她身上的血流得让他心惊,不自觉伸手按住她的伤处,她笑得狂放“怎么,大师要动凡心了”
藏歌于是又缩回手去,冷非颜双手揽着他的腰握住缰绳,他身上沾了她的血,但依旧干净,如四月的风、五月的晨曦。
藏歌,我们之间、已是许多年
藏歌有着隐隐地不安,但是她依然驾马狂奔,身上的血更彰显豪情。
“去哪里”他努力平静地开口,她身上的伤得找个地方治疗吧。她却只是淡淡地笑“我送你回少林吧。”
是了,如今也只有那个地方可以栖身了,这世界,多么可笑。
路边景致交叠,好在离少林并不很远。路上冷非颜不再说话,她的手臂若有若无地摩擦他的僧袍,气氛竟然如此暧昧。可惜晨凫速度太快,至下午时分已经到了蒿山。
长长的青石长阶如登云长梯一般,甚至让人相信上面会是另外一个世界。
冷非颜负手站在台阶下,她依然带着洒脱不拘的笑目送他离开。
藏歌缓缓拾阶而上,阶下的人突然出声“释禅大师。”他止步回眸,她依然长身玉立,仿佛只是参加了一场盛宴而不是一次恶战“释禅大师,前路莫测,可惜非颜不便远送。”她语中终于没有了笑意,声渐低沉“珍重。”
说这话时,她低垂了头,有风过衣袂,几缕银灰色的长发遮去了表情。
“阿弥陀佛,冷施主亦请珍重。”释禅庄严地宣着佛号,他转身,迈入他的世界。
冷非颜静静地伫立山下,指间已成惨淡的碧色,没有什么好悲伤,将军难免阵上亡,这不过是个毫无悬念的结局而已。
可是当那袭僧衣缓缓没入山门,沉重的声响缓缓闭合、隔绝这三丈红尘时,她突然想起那句吻我之眸掩我半世流离
原来,终究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不管我怎么努力,你终是虚幻,我只有服从我的宿命,行走江湖,深陷江湖,最后葬身江湖。
伤口开始大出血,那是朱果续命丹也挽救不了的伤,冷非颜勉力回身拍拍身后的晨凫,很是不舍地抚了抚它的头,它亲昵地用鼻子拱她,于是她便笑了,想不到,一直陪我到最后的,竟然是你。
吻君之眸,掩君半世流离
第四十章
释禅大师是到寺里才看到手上的含光的,他从又出去,山门前石阶漫长,那袭白色的身影就那么委顿于地,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死了么
太好了,她终于死了,中原武林那么多人的血总算没有白流,对不对没关系的,她本来就应该死,她所欠下的血债,死上一百遍也不够偿还万分之一,对不对没有人会同情她的,人人都应该拍手称快,是不是
可是藏歌你是在颤抖吗
不,我为什么要颤抖我高兴还来不及,整个中原都应该举杯同庆。嗯,晚上喝什么酒来庆祝呢啊,我已经出家了,不能喝酒了,那么以茶代酒吧,什么茶呢
“释禅大师您没事吧”看门的小僧轻声地问,释禅在笑,平时很少看到他笑得如此开怀,他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事然后踉跄着往下面走,是什么时候,这青石的台阶如此漫长
他努力回想燕楼的犯案现场,那一片片淋漓的鲜血、碎乱的残肢以及他们不甘的怒视,不错,这个罪魁祸首,哈,你不是一直高高在上么你不是无敌的么你不是一向都令人闻风丧胆的么
藏歌,你笑的好怪,你是不是在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我是高兴,对,我是高兴。你以为任何一个男人得到你的恩宠都应该感恩么你以为你侮辱一个男人还能让他爱你一辈子么不对,我已经出家了,我现在是一个和尚,和尚是应该四大皆空的。
脑子里好像乱作了一团,他终于缓缓地靠近了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冷非颜,你确实是万死不足抵其罪,死得好,哈哈哈,死得好可是你怎么会死呢
那样冷漠高傲的你,那样目中无人的你,那样制敌于无形的你,怎么会死呢
冷非颜你逗我玩是不是
你别玩了我不会上当的,我不会上当的。别以为你死了我会伤心,我帮你刨个坑还嫌累,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你不会死的对不对如果这是一出武侠剧,不是最后都应该主角抱得美人归的吗如果这是一出言情剧,那么你起码还应该在我怀里罗嗦半天,交待一下遗言对不对
倾身,微凉的身体入怀,她坚毅骄傲的脸庞终于失了那种尖锐锋利,许是鲜血流尽,苍白得如同大石压过的纸娃娃。
周围已经引来寺中很多僧人,但是没有人说话。释禅大师颤抖着抚上她微卷的褐色的眼睑,那双洞若观火般的眼睛如今合成一条完美的、永远不会再睁开的弧线。
众僧默默地看着这位少林高僧,他将脸缓缓埋入她怀里,没有声音,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哭。
灰白色的僧衣下,他的双肩剧烈地颤抖,好吧冷非颜,我认输了。我承认我会很伤心,我承认我会很想念,我承认我会舍不得。别闹了,冷非颜,你醒过来吧。大不了我让你叫我小秃驴,大不了我夜夜念经给你听,大不了我作你的妻,好不好好不好
轻轻拨开她紧握地手,里面是一枚已经嵌进手心的飞燕扣,想起临敌时那个人那一句如果他们追过来,你和晨凫先走。非颜,你不是很喜欢那首歌,我唱给你听,听完后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他轻轻弹着含光,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你从天而降的你
落在我的马背上
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