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著死去骑兵卫的尸身滚落,杀人的骑兵卫弃了手中染血的弓弦,朝柏啸青抱拳,“请柏大人换了他的盔甲衣裳,速速出林林口处,自有人接应。”
柏啸青虽然心惊,觉得这样杀死无辜的人不妥,但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也就不再多说,翻身下马,和那个骑兵卫一起,动手剥去死尸的盔甲,拿了腰牌。
柏啸青在那里穿戴盔甲,骑兵卫就在一旁,从腰间取出个白灰袋子,往乌云盖雪身上奋力洒了几十把。
片刻後,柏啸青便装束完毕,乌云盖雪也成了匹灰马,那骑兵卫又上前,拿出几条东西,往他脸上仔细贴好後,笑道“这样的话,任谁也认不出了。这里一切有我,柏大人快走吧。”
柏啸青原本想向那骑兵卫道声谢,但看到地上那具尸体,就觉得话梗在喉间。
当下,他只有朝那骑兵卫拱拱手,便翻身骑上乌云踏雪,朝林外纵马而去。
如果有可能,他并不想死。
所以只要有自由活下去的机会,他就会伸手去握。
元渭和众王,追逐狩猎到兴头,直到眼见天色将暗,方才整队从密林深处,自原路回返。
这时候,下了一天的细雪,已经停了。
元渭心情大好地行在队伍最前列,他後面长长的马队中,每个人的马鞍旁,都捆著大大小小的猎物。
元渭的鞍旁,捆著一条罕见的肥长雪貂,是他亲手所猎,也是今天狩猎的最大收获。
他兴致勃勃地想著,回皇城後,就将这雪貂皮,命宫内织造坊精心做成围脖,赏给柏啸青。
这场狩猎,他所率队伍猎得的大小野物,比安平王和辅王加起来都要多,不由他不高兴。
行至半路,元渭远远看到一个卫兵骑著马,朝这边迎面奔来。
走近了,只见那卫兵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左肩插著柄断剑,见了元渭,倒头下马便跪入尘埃。
元渭认出,这卫兵是陪伴柏啸青的两名骑兵卫之一,心头蓦然一沈“发生什麽事了”
“启禀陛下,柏、柏啸青夺了臣的弓箭,绞死了另一名弟兄臣被他重伤後,因为跑得还算快,他又急著逃离,没有追杀臣,才能活著回来啊”
骑兵卫大口喘息著,用手背不停擦眼角,声泪俱下。
“他逃去哪里了”元渭厉声喝道,眼睛里慢慢浮上几道红丝。
“他杀人之後,便立即朝林外奔去”
元渭顿时心如乱麻,几乎发狂,头脑中一时什麽都想不到,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柏啸青追回来。
他再不看跪在面前的骑兵卫,也不说话,扬鞭就向马腹狠狠击下,朝林子入口处策马狂奔而去。
後面的人见他如此,哪敢怠慢,连忙纷纷尾随其後。
路上,元渭果然见到了一具身首异处的兵士尸体,武器和盔甲都全部被剥去。
只有匹孤马,还在那具尸体旁徘徊,不时嗅嗅主人。
等到一队人马狂奔至林子入口,元渭的心又是一沈,接著就浑身冰凉。
在林子入口看守的那二十几个兵士,不是已经身亡,就是身受重伤,躺在地上申吟。
柏啸青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如今骑著战马,身披盔甲,又手持武器,想自那二十多人中闯出去的话,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元渭还记得,他十岁那年的接风宴上,柏啸青抱著受伤的他,只用一柄剑,就让整个皇宫大殿沦为血池的景象。
只要经历过那幕的人,都不会忘记。
“他骗朕原来,他一直在骗朕”
急气攻心中,元渭用手抓住胸口,只觉痛如刀绞,身子在马上晃了几晃,竟直直跌了下来。
“圣上”
“陛下”
旁边立即有人一大堆人呼拉拉上前,将元渭从雪地上扶起。
元渭对身旁的簇拥人群没有任何感觉,脑海里不停回想著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柏啸青相处的情形──
他曾对柏啸青说,他喜欢柏啸青,想要永远在一起。
他曾对柏啸青说,他只要抱著柏啸青,就觉得心安。
情浓时,他身为九五至尊,甚至会用舌头,一点点舔去柏啸青的爱ye。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那个人、那个人,是完全清醒的,把他的爱慕尽收眼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冷冷嘲笑他的多情丑态,然後随时等待时机,准备逃走,逃离他的身边。
元渭羞愤到了极点,一对俊目布满血丝,白皙面皮涨成紫红,只觉自己被人玩弄後,又将心在泥地上狠狠践踏。
他强自稳住心,忽然想起了什麽,甩开左右扶持的人,站直了身子,厉声道“来人传朕口谕,立即把宫里的朱御医召来,不得有误”
那个向他献所谓秘药失心散的人,一定是柏啸青的同谋,一定知道些什麽。
周围人群静默片刻,有人大著胆子上前“圣上朱御医已於三日前病逝,全家老少皆迁出京城,说是回乡,不知所踪。”
元渭听了这话,怔忡片刻後,一股浓重甜腥就从嗓子眼里往外冒,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