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妃摇头,发上的碎金流苏随之轻轻晃动,唇畔勾起个笑“那孩子重情,这是好事,我看中的也是他这点。但他的情,今後只能放在小渭身上。他将来,是只为小渭而活的人所以,他既然已经没有亲人牵挂,就更不需要所谓朋友。”
“爱妃,你那个梦做得倒是及时。”皇帝皱了皱眉头,目光里掠过丝不忍,又随即展颜笑道。
“陛下明明知道,他一个没来历的孤儿,不找理由的话,怎麽进吟芳宫却拿这个取笑。”
“话说回来,他要不是个没来历的,年龄小又孤身一人,而是出身达官旺族,爱妃也不会将他留在这儿栽培。”
“呵呵,陛下西角的这条长龙,已经被臣妾堵死了。”
“哎呀”
“公公,带我再去看看阮娃吧。”
走出那叠绣堆金的房间後,柏啸青求身边的小太监。
“那可不行,娘娘吩咐过的,今天只让你在这吟芳宫走走,熟悉下环境,认认路。”小太监笑道,“当然,我们也不拦你。你找得到路,自己走过去瞧阮娃也行。”
柏啸青不再说话。这宫里太大,一路上又经过九曲十八折,让他自个找到来时的路,完全没有可能。
“我带你见见二皇子,你将来是要服侍他的,先磕个头,认认主人吧。”
小太监领著他,走过几道花溪上的拱桥,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院子跟前,走了进去。
“二皇子殿下,就跟娘娘住在这儿吧”柏啸青打望著周遭的雕梁画栋,只觉得目不暇接,“我们刚刚去过的那个大房子,又是哪里”
“刚刚那房子叫添香阁,和这剪风院,都属於吟芳宫。”小太监指点他,“娘娘住在添香阁,二皇子自出生起就由奶娘丫头们带著,住在剪风院。”
“咦,母子不是应该在一起才好照顾为什麽要分开住呢”
“这是皇家规矩,皇子或者公主出生,身边都分的有十几个奶娘丫头侍候著,还有管针线家火什麽的使唤人,就更多了去娘娘们都只是平时有空,才过来看看。”
柏啸青还是觉得不大能理解,偏了偏头。
就算身边有再多的人侍候但生母的照顾,到底没人能够取代啊。
“对了,忘了跟你说。娘娘的意思,你以後就住在这剪风院,还拨两个人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让你专心念书习武。”小太监捶了下柏啸青的肩膀,笑道,“唉,你小子当真是一步登天。”
一路走一路说,他们很快来到了二皇子的卧房跟前。
推开两扇镂花红木门,只见宽大卧房的地面上,铺了层厚厚的长毛地毯,房间四角燃了火炭盆,温暖如春。
两个宫女侍立在一张铺满锦绣的大床旁边,小太监领著柏啸青,面朝著床跪下。
床上坐著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刚满半岁的模样。
娃娃戴顶坠满珍珠的小帽子,脖子上挂著个长生小金锁。他穿著大红的缎子衣,露出两节粉藕般的手臂,肉嘟嘟一张脸,嘴唇也肉肉的,红得跟新鲜草莓似的,可爱的不得了。
柏啸青朝他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两个头。
等他抬起头,他看到娃娃咧开草莓般鲜红湿润的小嘴,对著他笑。
娃娃眉眼深黑,斜斜的朝上飞起,异常美丽明亮那是,姜贵妃的眉眼。
他的心顿时漏跳了半拍。
而後,不自觉地朝那娃娃微笑。
深宫之内,四季轮回交替中,时光荏苒。
转眼间,柏啸青住进剪风院,已是第八年。从当初什麽都不懂不会的单薄孩子,成长为英姿勃发的十六岁少年。
也就是这年,北方金摩调兵谴将,开始大规模入侵天朝,天朝边关频频告急,朝野上下一片焦头烂额。
虽然柏啸青还住在剪风院里,担任二皇子周元渭的陪读,但有消息传来,姜贵妃已说服皇上,这次出征,会让他以参军的身份加入,在战场上历练一番。
他不过十六岁,虽说方方面面都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却连姜贵妃也没对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抱有多大指望。只是希望他能够多了解一些东西,将来能够更好地成为元渭的得力臂膀而已。
这一年,是建纯八年。
冬天刚刚过去,依著红色宫墙而植的柳树,纷纷吐出碧绿的芽儿,在风中舞动柔韧枝条。
柏啸青拿著个小包裹,出了吟芳宫大门,经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小路,脚下如飞,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到宫中的香坊,在门前不远处停下脚步。
所谓香坊,实际上是宫中最最恶臭的地方。这里负责淘挖皇宫的各处茅厕,以及刷洗各宫马桶便器。
柏啸青站在门口,隔得还有点远,就能闻到一股隐隐的恶臭味从里面飘出来,不知里面更加臭成什麽样子。
他站了一会儿,就看见有个瘦瘦的青年太监,穿著补丁摞补丁的灰色太监服,用粗布包了口鼻,推著一辆吱吱呀呀的架子车走过来。架子车上面,全是装了屎尿的马桶。
“阮娃”柏啸青喊了一声,朝他跑过去。
青年太监愣了愣,将手中的架子车放下,缓缓直起身。
“娘娘不愿我和你多接触,我是偷著来的,就长话短说。这点钱是我八年攒的月银,还有年节赏赐,总共五十多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