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前,他只知天上会掉雨、掉冰、掉雪,从不知天上还会掉姑娘。
让他牵挂了两年的人,活生生掉在他眼前。她的样子有些惊恐,显是走路只顾看天,一不小心掉下来的。看到他在下面,惊恐的表情更甚,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师、师父”她笑的有些尴尬。
毕竟两年来,他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她也是知趣的人,平时对他都远远避开。
然而最该避开的时候,她却一头撞了进来。
“走。”他勉强吐出一个字。
她却没听明白,只看到他脸色潮红,眉头纠结,以为他病了,关心地用手背去探他额头温度。
他猛然睁眼,眼中火光浓烈,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推到。她吓傻了竟不知反抗。他贴着她耳际,在敏感关头把持住自己,抱着她镇静了一会儿,在她仍茫然之时,施展轻功把她带到洞外。一眼都瞧不得,他头也不回疾速回了朗风院。
心却再也静不下来,鼻尖萦绕着女儿家的清香,与他自己身上常年散发的浓香不同,温暖而恬淡,是三月的清晨里迎着风飘进来阳光的味道。
“师父”
他听到她在叫他。忍不住睁开眼,眼前空无一人。他大笑起来,堂堂的留芳公子,竟为了一个小姑娘走火入魔。笑完,吐出一口鲜血。
不能坐以待毙。
他去了汲典阁,翻找出克制留芳反噬的方法四十八香方,而他目力模糊,全然看不清满篇的蝇头小字。袁沧州看到失魂落魄的他,也随着进来。拿过他手中的方子通读一片,拍拍他的肩说“你等着,交给我。”
交给沉稳持重的大师兄,他自然放心。药很快就端上来,一日三次,每次一碗,连服了七日之后,他已痊愈。有了这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他越发谨慎练功,也不再盲目自信。对那个导致他破功的祸首,不免带了三分恼意,特别是与她狭路相逢时她那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他更加恼她。虽然他也不知自己在恼什么。
而她感受到他的不悦,搓搓鼻子,搓搓下巴,傻傻一笑好像全不明白。只是往后的日子,他再也不曾有机会和她狭路相逢。
渐渐,人人都看出来她遭师父讨厌,对她的欺负也更多了。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过了几日,他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只要受了欺负,她就会一个人跑到屋顶上,看着远方的夕阳,往嘴里丢几颗红枣。她哪来那么多红枣。弟子的吃食都是定时定量的,她难道偷拿了厨房的东西。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第一个反应不是揭穿她,而是包庇她。拿了就拿了吧,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并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愿意包庇她。红枣的事被发现了,她被几个师姐兴师问罪。而她昂着头,倔强着,不肯承认是自己偷来。
耳光和拳脚落下,被一个叫徐铉的弟子制止。他说因为她身体不好,受师父之命给了她一些红枣。
面目狰狞的姑娘问“她得了什么病我怎么没看出来。”
徐铉说“还不是你们不肯割肉放血,怕伤了身子,怕留疤。我给她红枣是她应得的。你们有异议,去找我师父理论。”
割肉放血难道
他立刻找出疑点,翻出四十八香方仔细查看,发现方中都是阴寒之物,而药引则要用处子的鲜血。
旧日重现三
他在屋顶找到她。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长在身侧,孤孤单单地陪着她看群山抹上云霞。
怕吓着她,他轻咳了一声。
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到身旁的他,果然有些惊讶,立刻跳起来对他行礼。
师徒两个严肃地训话站在屋顶上,有些滑稽。
他握住她手腕带她轻缓落地,她一瞬间的皱眉没逃过他的眼。他翻过她手腕,她挣扎,挣扎间,暴露出更多的伤口。
一日三次,连续七日,一共二十一刀,伤痕纵横斑驳,从腕部延伸到肘部。
他心下震惊,语气也有些冷“是不是他们逼你。”
“不是。”她摇头,抽回手,反问他,“为师父尽点微薄之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把割肉放血形容成微薄之力,她是真傻还是造作即便是师徒,也不值得她为他这样牺牲。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