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问道“梓钧他平日里只挂念叔叔嘴里的命令,没有亏待你吧”
她羞赧纠正“奶奶,你误会了,我跟他没有什么。”
老太太亲切地拉她坐下,完全不信她的托辞“欺负我老眼昏花不是。”
她笑涡圆润“奶奶,你真的误会了,他接我过来只是保护我的人身安危。”
“丫头,我是半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了,见惯了人世的大风大浪,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活了大半辈子,现在也不祈求什么,只是想在临死前看看未来的孙媳妇模样,你莫欺咳”
老太太捂着心口,不止地咳嗽,刚才的底气十足精充沛霎时被颤颤抖抖的身子甩开了十万八千里。妇人们一阵惊呼,涌了过来,摧背的摧背,顺气的顺气,七七八八叫嚷“来人,快来人”。宛静冷静地蹲下身子熟练地牵过太太的手按摩穴位,对妇人们说道“奶奶没事儿,大家让她静静,喘口气。”
嘈杂非凡的客厅静得只剩下老太太断断续续的喘息“丫头,是怕奶奶不喜欢你还是怕冯家不接受你有奶奶在,什么都不怕。”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的表现让对方如此激动地想认她当孙媳妇,算是安慰一个年过半百老人脆弱的心肺脆弱的身子,她俯首承认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奶奶,怪不得他老在我面前提奶奶眼光犀利,目光独聚”
老太太立马收起了病态狼狈,呵呵地露出笑容可掬,唬了她一惊,差点儿跌落在地“从你叫我那声奶奶,从梓钧悄悄接你过来,我就明白了八九分,他是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负,自己照顾不周,又怕咱们不喜欢,给你冷脸。你放心,只要是他在乎的人,咱们做长辈的不反对。”
她的心像是淌过千年冰封的雪山,瑟瑟颤抖,接不出下面的话,盘算着这场蹩脚的戏该怎样收场方为两全其美
冯梓钧回来的时候,冯家太太已经如数家珍地道尽他的不好,说他话不多言,又不苟言笑,不懂得讨女孩子喜欢,说他叔叔的下属千方百计地想塞女儿进冯家,都被他冷眼冷脸地打发回去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是唯一一个被他自愿领进家门的女人。
若不是老太太困乏早些回去睡觉后,冯梓钧心思重重的表现,她还真被假象蒙蔽,以为他对她一见钟情,情深似海。
“余宛静小姐芳龄十九,父母早逝,自幼寄养在姨丈谭继昌家,早年曾就读英华女子学校,两年前远走南洋,昨天归国,从琛州入境,今晚九时来的许昌。”他面无表情,背诵台词似得说完她的经历。
若是真心为了保护她,怎会不直接从她口中问出实话,偏偏自个去寻找答案,宽松的气氛变得紧张,她笑了笑说“冯先生,有什么话直问无妨”
他雷霆万钧“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她疾如闪电“谁”
“今儿跟你一起从客栈出来的人。”
“没有关系。”
“证据。”
“我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不知道他为什么躲进谭家客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拿枪威胁我。”
“他自称是你师兄。”
“你也说了是自称。”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你拿枪指着我,我也会这么回答。”确实她太会演戏了,他又是旁观的当局者,假作真时真亦假,发自肺腑的真心实意在他面前也变成了假话连篇。她自掘坟墓,只能认栽,只好斜倚沙发,闭目养。
半夜三更,刘伯宽匆匆赶来汇报布防成果,瞧见沙发上熟睡的人,悄声走至他面前禀告“钧少”
他伸手制止。两人又前后出了客厅,到了书房。
刘伯宽躬身道“他真的去了镇江码头,也有船只接应,不是渔船,是客轮”
他直接道出结果“没抓到人”
“为了引他出现,我们熄灭了全部航灯,想不到他枪法”
“我不想听这个。”他目光炯炯,比院子的灯光灼热百倍。
刘伯文额头冷汗渗出,不敢擦抹“他受了伤,留了一滩血,逃脱了,目前,还在搜查。”
他沉稳地挥挥手,刘伯文识趣地退下了。搁置在紫香木圆桌上的青绿古铜鼎散发出袅袅檀香,舒缓了他纷杂盘乱的思绪。她没有欺骗过他,那场戏不是演给他看的。想起她毫不犹豫脱掉鸭舌帽,处变不惊地梨花带雨,不禁黯然失笑。想起她折腾了整晚惶惶了整晚,昏昏沉沉倒在客厅熟睡,不由唤了下人过来搀扶,可又怕丫鬟们笨手笨脚的粗俗惊扰了她,于是小心翼翼地横抱起她去了隔壁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