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表情,低着头继续抚弄衣料上的花纹,慢慢抬起头,叹息道“罢了,你们把她们三个看管起来,待回了宥阳,我请老太太发放你们了罢。”三个婆子还待求饶,明兰疲倦的挥挥手,直道“你们惊恐之下做错的事,也算情有可原;可是,你们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也是命,我不罚你们,却也不能留你们了。”
说完,便叫人把三个婆子押了出去,这时正好车三娘进来,瞧见这一幕,便笑道“大侄女儿实在厚道,这事儿要是出在咱们帮里,出卖兄弟,泄露机要,立时便要开堂口,在关二爷面前三刀六个洞”
丹橘本来还在忿忿的,听见这句话迟疑了下“这么厉害”跟在车三娘后头进来的小桃连忙接上“姐姐又心软了,适才你呛水的时候,咳的几乎断了气,那时也发狠说要厉害的惩治一番呢敢情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明兰看着丹橘讪讪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对着丹橘和小桃道“所以,这件事告诉我们,不是好汉的,不要混帮派;凡是帮派里的,那都是豪杰英雄”顺便拍马,不费力气。
车三娘扑哧就笑了出来,拉着明兰的手亲热道“大侄女儿真真是个妙人哟三娘我走南闯北的,不是没见过大家出来的小姐,可没见过大侄女这般有趣的”
明兰红着脸说了几句哪里哪里之类的。
过不多会儿,一阵重重的脚步声,石铿顿顿的走了进来,刚一瞧见车三娘身上靛蓝色宝相花缠枝银丝纹的刻丝褙子,久眼前一亮,笑道“三娘,你这身可真好看显得你也不黑了,人也苗条了”
明兰长大了嘴,这家伙也太不会说话了,回去定被老婆罚跪搓衣板,谁知车三娘也不生气,笑呵呵道“是这衣裳好,人要衣装嘛”石铿扯着妻子看来看去,连连点头道“回头咱去天衣阁做衣裳不就是银子嘛。”车三娘笑盈盈的赞好。
明兰见他们夫妻说的差不多了,恭敬的站起来,正声道“今夜若非贤伉俪及帮里众好汉搭救,明兰和这些女孩们怕是难说了,大恩大德,不敢言谢,请受明兰一拜”说着敛衽下福,垂膝几乎到地,小桃和丹橘也连忙拜倒。
石氏夫妇连忙去扶他们,石铿还连声道“不当事的,不当事的,大哥的侄女儿,便我自家侄女儿,如何能不救”
明兰再三拜谢,这才肯起身;车三娘生怕明兰再谢,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当家的,阿弟呢”石铿道“我叫他在外头帮忙,那些外伤他最拿手的。”
此时船上正忙,明兰叫丹橘出去,指挥仆妇们整理被翻的稀巴乱的各个厢房,小桃去找柴草来烧水煮茶,然后请了石氏夫妇坐下闲聊。
明兰说话风趣,态度爽朗,语气又谦和有礼,石氏夫妇很是放松,不一会儿便聊开了。
石铿本是江湖子弟,父执辈都是在码头上捞饭吃的,车三娘原是海边渔姑,后家乡遭了难,便随着师傅出来卖解,后结识了石铿,便结为夫妇;明兰听他们说起江湖上的趣事也十分新,听的津津有味,待小桃端了茶水点心上来,石铿润润嗓子接着说。
大约两年前,他们认识了离家出走的顾廷烨,一见如故,便结了兄弟;石铿对顾廷烨的身手和人品赞不绝口,绘声绘色的讲述了顾廷烨如何英雄了得,如何帮助自己的叔父得了帮主之位,直说的口沫横飞;石氏夫妇粗中有细,除了些要紧的帮务,大都说的很敞快。
“哎,大哥的日子过的也忒苦了,他便是不当侯府公子,如今也要银子有银子,要名声有名声了,何必还”石铿开始叹气,“照我说呀,曼娘嫂子就不错了,大老远的跟来,肯跟着大哥吃苦,对我们一众弟兄都和气热心,处处照顾着,偏大哥从不理她,宁肯自己在外头风餐露宿的”
车三娘皱起眉头,连忙推了丈夫一把,制止道“你别胡说”不安的看了看明兰,似乎担心丈夫说漏了嘴,明兰兴味道“曼娘也来了她不是在京城吗,孩子带来了吗”
石铿见明兰也知道,横了妻子一眼,放心道“瞧,大侄女儿也知道吧。”然后咧着大嘴对明兰道“大侄女儿,你可知晓为何大哥那般嫌恶曼娘嫂子呀”
明兰低着头,沉吟片刻,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她做错了事。”
车三娘眼光一闪,心里似乎了然,那石铿却不以为然,还唠叨着“可大哥风里来雨里去的,总得有个女人照顾呀,我瞧着那曼娘嫂子挺好的,大哥就给她个名分呗,大哥他大哥说的亲就好么,不也黄了”
车三娘用力捅了丈夫一把,厉声喝道“你个浑汉子,知道什么大哥屋里的事儿你少掺和,你上回喊了她声嫂子,大哥半年都没与你说话你忘了大哥最恨她黏着,你还跟着起哄”石铿闻言,大熊一样的身子缩了缩,摇头不言语了。
车三娘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下丈夫,轻骂道“你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一兴头起来,什么都敢说”转头对明兰笑道,“大侄女儿,你可别听他瞎扯。”
明兰浅浅微笑着,好言安慰道“无妨的。二表叔说的那门亲事是不是赣南庆城的彭家”这一年来,为了给先帝守孝,京城中禁绝了大部分娱乐活动,休闲生活异常空虚的结果是,八卦闲聊产业欣欣向荣,明兰试探着问道“亲事没说成吗”
车三娘惴惴的看了眼明兰,见她一脸和善,便叹息着低声道“大哥的那位侯爷兄长给说的亲,咱们去打听了,彭家虽说门户不大,但那家小姐倒温顺娴雅,谁知哼”三娘冷哼了声,继续道,“那彭家也忒气人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居然,居然想弄个旁支的庶女来抵数,当咱们大哥娶不着婆姨,要他们可怜么”
赣南庆城的彭家原是锦乡侯的后裔,太宗武皇帝时坏了事,被褫爵抄家,全族发还原籍,先帝即位后虽没起复他家爵位,倒也给了些赏赐;家族一直卖力钻营,可后来锦乡侯的爵位还是给了新贵,他家终究起复无望,但彭家与京中权爵到底有些老姻亲,加之家中又有子弟当着差,也没有没落;但说起权势来,还不如盛紘,下可监察百官,上可直达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