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宁郡主幽幽叹气道“你莫哄我了,衡儿在京里数一数二的品貌才学,到哪儿都是众人捧着的,如今成了个鳏夫不说,还平白无故被人指指点点的笑话,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
齐大人不语,心里想着,其实妻子也不算错,她的宝是押对了,不过运气太背。
平宁郡主红了双目,哽咽道“荣家姑娘出事时,我已隐隐觉着不对,可那时已骑虎难下,县主过门后我也不喜,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实非家门之福,可我还是逼着衡儿去亲近她可纵然如此,我也没想她会那般惨死”
说着,平宁郡主嘤嘤哭了起来,齐大人也无法,只轻轻拍着妻子的手,郡主拿帕子在脸上掩着,低低道“我这几月,常梦见荣显闯宫那日的情形,那伙乱兵满脸杀气,剑尖还淌着血,宫娥们哭叫着往里头挤,六王妃和县主当着我的面被拖走”平宁郡主目光中掩饰不住惊恐之色,惶惑道“我这才知道,这桩大好亲事后头,竟背着几条人命”
她伏到丈夫身边,忍不住泪珠滚滚。
齐大人与郡主是少年夫妻,虽平日也有口角争执,如今见妻子这般无助也不禁心软了,好声好气的劝道“六王妃母女胆敢如此妄为,便可想六王爷在藩地的恶行,圣上恼怒,便夺了他的郡王位,只是闲散宗室了,若不是瞧着三王妃孤苦无后,连那嗣子也要一并褫了的。小荣妃和淑妃自尽,四王爷赐死后儿女均贬为庶人,唉十年争斗,一朝皆成空,京里受牵连的王爵世族何其多,幸得圣上英明,对岳父和我府多有抚恤,咱们也当看开些。”
“我并非为此伤悲。”平宁郡主轻拭泪珠,摇头道“我是打宫里长大的,我知道那里面的门道,圣上虽依旧厚待咱们,可他那身子是过一日少一日的了。不论是非如何,咱们总是牵进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往后怕是不复如今圣宠了。”
说道这个,齐大人也忍不住喟叹“当真人算不如天算谁曾想,最后会是八王爷”
“真定下他了”平宁郡主迟疑道,她如今再也不敢笃定了。
齐大人按着妻子到靠枕上,苦笑道“圣上已册了李淑仪为后,德妃为皇贵妃,册封德妃是为了抚恤丧子之痛,可那李淑仪,浣衣局出来的,不过生了一子才得了封,圣上从未宠过,直在冷宫边上养老了,圣上如此作为,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况圣上已宣了八王爷进京。”
平宁郡主久久不语,长叹一声“圣上从不待见那母子俩,如今却哎,人如何拗的过老天爷罢,了,国赖长君,剩余的皇子都还年幼,也只有他了。我记得八王爷的藩地远在蜀边,他何时能到京”
“蜀道艰难,少说还得个把月吧。”齐大人道,然后往妻子边上凑了凑,温和道,“所以你更得好好调养身子,若此次衡儿得中,你还得为他张罗呢。”
平宁郡主想到儿子的前程,陡然生出力气来,从靠枕上撑起身子,眼闪了闪,忽又叹道“衡哥儿也不知随了谁,竟这般死心眼”
“儿子又哪儿不如你的意了”齐大人笑道。
平宁郡主看着雕绘着百子千孙石榴纹的檀木床顶,泄气道“年前圣上下旨开了恩科,我想起衡儿素与盛家大公子长柏交好,便叫他多去找人家说说科举文章,谁知衡儿宁可大冷天去翰林院外等着,也不肯上盛府去”
“咦这是为何”齐大人不解。
平宁郡主嗔了丈夫一眼“你且想想县主杖毙的那个丫头她那双眼睛生的像谁”
齐大人想了想,轻轻啊了一声,额手道“我就说县主给衡儿安排的丫头都既笨且俗,衡儿如何瞧上了那个谄媚的,莫非衡儿还念着盛兄的闺女”
郡主不可置否的点头,无奈道“幸亏明兰那孩子极少于人前出来,不然若叫县主瞧见了,怕是要起疑心的你怎么了想什么呢”去扯了扯了丈夫的衣角。
齐大人正低着头,定定的瞧着地上的紫金铜炉,被扯动衣角才惊醒过来,忙道“适才我想着,盛兄倒是好福气,卢老尚书平日里瞧着耳聋糊涂,一问三不知,没曾想危急关头却脑子灵光,不但携下属安然无恙度过劫难,且工部各类文书秘图一丝未损,大乱之后,圣上嘉了工部群吏临危不乱四字,老尚书自己入了阁不说,盛兄也升了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
平宁郡主笑道“不单如此,王家姐姐最近人逢喜事精爽,她家大公子提了典籍,侄子提了把总,女婿续任了副指挥使,喏那是她前日送来的喜蛋,双份的,上个月她家大闺女生了个胖小子,这个月她儿媳也生了,还是个小子”语气中掩饰不住酸意。
大理石镶花梨木的如意纹圆桌上摆放着一盘红艳艳的喜蛋,齐大人望去,心有感触,转头朝妻子道“下个月便是宁远老侯爷的一年忌了,你可要去”
平宁郡主看着那盆喜蛋,有些眼热,便道“不去了,早就出了五服的亲戚,送份祭礼也就是了,说起来廷烨媳妇也过身快一年了,送”说着重重叹了口气,不忿道,“可怜我那老叔一生小心,没曾想子孙会牵连进乱子里去。廷煜身子又不好,偏摊上这场大乱子,如今全家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叫人参上一本,立时便是夺爵抄家。”
齐大人听着不是滋味,再看那喜蛋,便生出几分别的想头“既然衡儿还念着盛兄的闺女,不若你去说说罢,我瞧着也是门好亲事。你觉着如何”
平宁郡主哼哼着道“晚了,人家早有安排了。”
齐大人惊道“你已问过了”齐家和自己儿子就够倒霉的了,若再添上求亲被拒一项,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我怎会那般鲁莽”平宁郡主知道丈夫意思,忙宽慰道,“王家姐姐是个直性子,三言两语叫我套了出来;她那嫡出闺女,估计要与她娘家侄儿亲上加亲,不过也没定,且瞧着呢;明兰那丫头是老太太早给打算下了的,是白石潭贺家旁支的一个哥儿。”
齐大人掩饰不住失望,他想起儿子失落沉默的模样,犹豫道“如此,便剩下一个姑娘了,那个如何”
“呸。”郡主斯文的轻啐一口,朝丈夫皱眉道,“衡儿再不济,也不至于将就个庶女若不是瞧着明兰那丫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