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盏照的大殿灯火通明。白芷、西辽、朝戈、姚省、北海、东金等各大兵区首领,以及藩镇藩王、成守将帅、朝野文武、世家家主,无不济济一堂,在这个历来太平奢华的节日里,同庆巍巍大夏风调雨顺,的又一春。
今目无人会提及那些败兴的战事和朝野的角逐,酒到憨处,平日的死敌们都勾肩搭背的坐在一起,饮酒作乐调戏怀中如花似玉的美人,大殿上一派歌舞升平。帝国的权贵们不时的举起酒杯转头看向王位,但却并不是主位,而是遥敬那位年少掌权的十四皇子。
如果是在三年前,也计没有人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即便是向来以眼睛毒辣著称的魏家老狐狸魏光也没有料到,短短的三年之间,就能让一个昔日在泥水中挣扎打滚的年轻人,一步登天的坐上这个位置。
但是,如今大夏皇室凋零,赵齐赵珏已死,赵彻被贬,赵嵩断臂残疾,唯剩下这十四皇子独撑大厦,故而即便是以魏阀之尊,也不得不拜倒在这位皇子的门下,全心辅佐起他的上位。
赵飏坐在高殿上,朝戈的将领上前来敬酒,他淡淡的举杯点头,酒入咽喉,朝戈的将领大表一番对赵飏的敬仰和忠心,终于在他略略点头的动作下,大喜的退下台去。
光影弥漫,一群歌姬走上殿来,云柚高举,裸露的腰肢柔软的像是一条条水蛇,顿时就吸引去了众人的注意。
赵飏亍暗影中,略略勾起嘴角,牵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冷笑。
他还记得那个将军,不过是四年前,也是在这间大殿上,他因为地位低下,被安排在下面的席位,那位将军在向赵齐敬酒的路上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袍子,杯酒倾洒,例了他满身,那时的将军却只是皱着眉看着他,然后不屑的冷哼一声晦气,就甩手离去。
不过是四年之间,这位将军就已经出落的这般彬彬有礼,客气待人了。
人性的更迭,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赵飏微微转头,眼角轻轻瞥向那座隐没在重重暗影之中的王位,他看了许久,灯影照在他的脸上,一时间色显出几缕朦胧,如今他坐在这里,眼睛所见满朝一片华盖,双耳所听无不是歌功颂德之升平,他突然觉得,那曾经在他看来如此遥远的距离,如今已是这般的触手可及了。
歌舞停歇的最后那一刻,他果断的转过头来,继续方才的表情和举止。外面的月光穿透了大殿的门扉,伴着轻轻的风,掀起了一角轻柔的纱帘,谨慎的侍卫微微抽了抽鼻子,对着一旁的侍卫小声的说道“怎么有烟熏味
那侍卫也闻了闻,却茫然的摇了摇头“你闻错了吧。”
错了吗”
侍卫不敢出声,这是皇家内院,正殿春宴,谁敢在附近点火呢
月光穿过大殿,一路随风飘进了深深宫门,经年紧锁的承光祖庙却燃起了一片烟灰,尘土呛人,日年残余的厚重香灰如一匹苍白的绸缎,寒风乍一起,就被撕扯成零散的碎片。
在昏暗的大殿深处,帝座上累累的宝石明珠如同暗夜里的流光,尖锐的驱散了一地的死寂,可是那些飘飘荡荡的灰尘,却如同一务茶不愿散去的冤魂一般,在月围凌乱的盘旋着。
本该坐在紫霄殿上的正德皇帝,此刻却独自一人坐在空旷冷寂的承光祖庙上,在他的对面,是一座高大到宏伟的灵堂,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幽幽的灵位,那么高,那么密,一直耸立到房顶,像是一双双幽幽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着他。岁月从归墟而来,一路带着黄泉的风,穿过灵位,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低低的沉吟。
啪,的一声脆响陡然惊散了大殿的死寂,皇帝手中的一只琉璃盏掉在地上,碎裂成七八半,里面呈着的鲜红色葡萄酒浆倾洒在地面上,有着异的香,顺着香灰的纹路,一路蜿蜒的流去。
侍着椅子熟睡的皇帝被惊醒,他朦胧的睁开眼睛,嘴边溢出一抹苍老的微笑,带着轻快的语气,轻声的说“又来跟朕胡闹。”
声音暖容,甚至还带着一拜笑意,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听来,却显得是那样的诡异和森冷。守门的小太监微微打颤,斜着眼睛小心的往里瞅,却砰的一下被老太监狠狠的踹了一脚。
外面呆着去。”
老太监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声,小太监连忙跪在地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不一会,就倒退着爬了出去。
老太监端起一旁的水酒,缓缓的走上前去,放在王位旁的几上,又为皇帝满了一杯,太监特有的阴柔嗓音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又和您闹着玩了”,
是啊。”皇帝笑呵呵的转过头来说“你知道,她就是爱胡闹,性子也出挑,哪里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老太监也不笑,只是以他一贯的声音回道“皇上这样说,让皇后娘娘听了,又要和您恼了。”
皇帝呵呵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宽大的龙椅上,轻轻说我去看看她恼没恼。”
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这几年宫廷更迭变换,穆合皇后早已去世,后位空悬,而在穆合皇后之前,皇帝也册封了几名皇后,也不知他此时的这一声她“叫的又是哪一位。
老太监低着头,地上破碎的琉璃也不去栓,只是捡起酒浆之中一根细小,的草茎,小心的放进一只黄金的盒子里,然后退在一旁的暗影里站着,玄青色的衣袍融入了殡葬的黑夜之中,好似沦入无边的黑海,就此消失不见了。
春宴的吉时就要到了,掌灯的宫人们穿过宫门,一盏一盏的将灯火全部点燃,剔透的光华冲破了寂寞的深宫,将这座金碧辉煌的楼宇宫廷装点的更加炫目,如同一颗闪烁的明珠。热闹的欢声笑语从前殿传来,如一重一重沉重的海浪,给皇帝拜贺的声音刺透了夜的宁静,钟声敲响,万千文武潮水般拜下去,从紫霄殿上,到连绵的云道,蔓延了整座皇庭,山呼万寿无疆的声音震动了真煌的夜晚有夜行的乌鸦从上空飞过,年轻的侍卫不知就里,仰头叫道“乌鸦”却登时被一旁的侍卫长踢了一脚。
你知道什么那是喜鸠”
那一天,真煌城里又下起了连绵的大雪,关山如铁,皇帝于睡梦中微微皱了皱眉,轻声唤道安福,外面谁在吵,让他们小声点。”
老太监于暗影中答应了一声,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