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他这种错乱的心悸是因何而起。他以为他和段衡之间的战争才刚要开始,也做好了准备,然而却已经结束了。
段衡不战而退。他一个人的备战,就此戛然而止。
乔四站起身来,下一刻他的手指已经在青年喉咙上收紧段衡他在哪里
施宸猝不及防地被掐住脖子,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笑一笑这我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他现在对你死了心,彻底摆脱魔障,我很替他高兴。
乔四慢慢道就凭你对白秋实做的,还有出言不逊,也够你死上五六次。把段衡交出来,我现在可以放过你。
施宸在那手指下渐渐涨红了脸,但还是骂道乔四,你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人真心爱你吗因为你人格有缺陷。
你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你从来没有信过别人,更不肯为任何人放下身段。你连为了段衡而对我说句客气话都做不到。
乔四阴沈下脸来,施宸气息艰难,依旧骂声不断我没见过你这么胆小如鼠的人,怕丢脸怕得只会把人都杀光。就算段衡现在就在你面前,你也不过是为了脸面多杀他一次,除了耍狠,你还会什么呢
天色愈发阴沈,白昼已如黑夜。忽然几声爆破一般的炸响,而後闷雷终于从屋顶上空接连不断滚滚而过,震耳欲聋,积了一个上午的大雨瓢泼而下,整个世界都犹如在瀑布之中。
数分锺的安静之後,乔四终于松开了手。
尾声
北国的冬天,黄昏就开始落雪,大朵的雪花在空中舞动,直至夜晚。一片安静而朴素的白色之上,只有不近不远的点点灯光显出一些暖意。
乔四从未想过自己会独自在雪地里行走这么久,车子在雪中抛锚,以至于他不得不靠两条不灵便的腿,好在他带了手杖。
他现今这般狼狈,如果被那姓施的小子知道,只怕要笑得直拍桌。他在他脖子上留下的一圈勒痕都已经消了,他还在记恨。年轻人这样小心眼,是不会有前途的。
走了一阵,已经能看得见几个小木屋的红色尖顶。乔四知道快到了,终于可以暂得歇息。
但他不知道这回的歇息能是长久的,还是如同在这之前的许多次一样,都只是下一程漫长旅途的开始。
渐渐走得近了,看得见木屋外墙上的风格熟悉的装饰,乔四心想,殷清和景瑞应该是住在这里了。他们行踪不定,但总在僻静之处。
这里能看得见地平线,冬天开门可见雪景,夏日则是花海环绕,简直是童话一般的恬息之所。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也在这里。
一座木屋的门打开了,有人走出来,弯腰从雪地里拾起什么东西,原来是被风吹落的装饰品,而後抖一抖上面的雪,重新挂到门上。
乔四望著那雪地里的高大身影,虽然面目还是模糊,但他知道那不会是殷清,也不是景瑞。
青年转过身,不经意地对著他这个方向,而後便停住了。乔四看得见自己从口鼻中呼出的白气,耳膜上尽是心跳的声响。他在积雪里一瘸一拐地,往前又走了两步。
北国这严寒萧瑟的冬夜,没有绚丽的樱花,前面也依旧风雪未停,却是他生命里最好的春光。
全文完
番外眼中
段衡在很小的时候,记忆里只有自己的祖父,还有四爷。
父亲是怎样的,他没有印象,大约应该是已经死了,祖父说是混帮派的,他也并不理解。他只知道家里定期会有人来拜访,每次都是不同的人,来过客人之后,家里的伙食就会大为改善,连续几日餐餐都有鱼肉。
祖父告诉他这是四爷的照顾,以至于每次他听见那两个字,就会条件反射一般想到丰盛的晚餐和崭新的棉被,然后像狗狗一样高兴得发抖。
祖父生病的时候,也有人来医院送过钱,同样是四爷吩咐的。然而祖父毕竟年纪是大了,他在对死亡还很懵懂的年纪,参加了人生第一场葬礼,送走唯一一个和他亲密的人。
虽然忍不住要哭,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该是大人了,他要代替祖父,去向那个四爷为最近得到的关照而表示感谢。
看到车子开出路口的时候,段衡因为等得实在太久了,冻得人都有些木,一时有点拿捏不住自己上前去的时机。车子一停下来,他就冷得直发抖地,怯怯但又笔直地走过去。
然而还未来得及靠近,便挨了一记警惕的推搡。干什么的
毕竟年纪太小,他这一跤摔下去,觉得自己像是冻硬了一般,挣扎了半天竟然爬不起来,堵在人家车子前面。骚乱里只听见一个略低而微哑的声音在说什么事
四爷,只是个拦路的小鬼
有人上前看了看他,又去对车里的人说好像是段老头的孙子。
而后一个修长的男人从车里出来,怕冷似的裹在毛领丰厚的大衣里,只露出一张脸。
段衡第一次看到车里男人的面目。
他看画报,看电视,从来都认定被称为某爷的这种人都必然是满脸横肉,面目狰狞。这人却有着一双慵懒的猫一样的眼睛,肤色白皙如雪。
那双眼睛只冷淡地扫过他你爷爷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