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万。
这回段衡没有再举牌的动作了,只转过头,笑着对他比了一下大拇指。
乔四感觉得到自己背上已经微微湿了。某种意义上相对于段衡的赢,让他略微放松,然而他也第一次有了不是那么自信的感觉。
这种微妙的动摇一出现,他就已经知道不妙了。气势很重要,如果他不相信自己,那就赢不了。
获标的赌石当场切开,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里,里面竟然是苍茫凄凉的一片白色,两片白茫茫之上数点苍蝇屎,那一条翠绿只有一个指头宽。
一时满场都是同情兼庆幸的叹息声。像这样能让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大臭石,也算万中挑一了,真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乔四并未晕厥,吐血,或者癫狂失态,他甚至没有出声,只微微皱起眉。
他不禁要怀疑段衡是设了套让他来钻。只不过这种圈套,也要他肯钻才行。
段衡知道他对他没有抵抗力,他也真的唯独对段衡克制不住,这怨不得别人。
乔四拿了手杖,站起身来。愿赌服输,他不是输不起。
段衡走过来,依旧却步闲散的,那情也看不出是要来安慰还是奚落。两人面对面站着,段衡笑了一笑,伸手对他做了个同情的礼节性拥抱,不容拒绝地拍一拍他的背,嘴唇贴住他耳边,却是轻声道我倒要看看穷了,还有谁跟着你。
乔四等青年转身走开了,才垂下眼皮,沉着脸调整气息。他并不气急于赌输这一把,他有的是翻身的本事。只是段衡的咄咄逼人令他心口都气得发闷。
当年的事,他自然有对不起段衡的地方,然而段衡终究也是背叛了他,才害得他落到这步田地。
要算起来谁也不见得欠了谁,两败俱伤。他这般毫不仁慈的人都不忍去计较了,段衡却反而这样不依不饶,何必呢。
这一赌之下元气大伤,这段时间赢来的资本都化无乌有,甚至于负债。但乔四也并未特别受打击。
他深知赌这一行的规矩,再大的赌注他也输过,没什么了不起。金钱这种东西,去了还会再来,不必太在意,失去未尝不是得到的开始。
只要段衡不在眼前,他头脑就相当的冷静,他相信自己在不受干扰之下的判断力。
房子被收走的当天,楼下倒是来了不速之客。高大的两个男人,风流倜傥地站在那里,人是英俊得无话可说,衣着光鲜,跑车也漂亮,就那么风度翩翩地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乔四无动于衷,也显不出什么狼狈,收拾好要搬走的东西并不多,他腿脚不好,白秋实就积极地一个人在跑上跑下,把行李往借来的车里塞。
乔四不打算搭理那两人,那两人看完热闹,倒是相当大方地自发走过来,段衡还是一贯的得体微笑,绅士地帮他将车子后盖箱关上,而后道这次来,是想看看乔四爷您经济上会不会不方便如果有需要,您说一声。
我们多少也有过交情,这点忙,还是该帮的。
乔四总算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的意思。倒是白秋实搬了最后一个袋子下来,在旁边赶紧插嘴四爷,我还有存款呢。
施宸一见白秋实,就来了精,俨然花花大少的模样,逗兔子一样逗着他存款,你有多少,十万还是百万够做什么呢
看他美滋滋地要去勾白秋实的下巴,乔四一把迅速抓住那意图不良的胳膊,稍一用力就要将它当场折断。另一股强大的力道却插进来钳紧他的手腕。
还请乔四爷手下留情。
青年说得客气,还带着微笑,手上则没有半分懈怠,令他不能再动半分。
乔四愣了那么一刻。他还是没想过自己有被段衡亲手阻挡的一天。青年就站在他对面,在他们为人所刁难的时候,不仅不帮他,不护着他,还出手制住他。
这让他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斗志,心灰意懒的,手上力气也随之泄掉了。
看他手垂下来,白秋实只当他被弄伤了,忙挡到他身前,把胳膊大大张开,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不准你们欺负人
乔四心想,会不顾一切站在他这边的,现在也只有白秋实了。他从青年的指间抽回手,再将男人爱惜地搂过来我们走。
他拥着白秋实坐进车里,车门关上,车外两人脸色都很难看,乔四也不多看他们,车子便发动了。
乔四带着白秋实搬到小旅馆里暂住,他厌恶住破房子,不过手头不方便,也只能先熬个两天。白秋实刷了半天的马桶,又给他铺床叠被的,倒也弄得还算干净舒适。
两人躺在被子里,那床是十分的小,乔四把脚就压在白秋实腿上,白秋实喃喃地说明天我去跟我弟弟借点钱看看。
白秋实那点储蓄是远不够还债的,但乔四也没用几分心在为钱发愁。他想着段衡的无情无义,萌生出一种伤感,这世上他和白秋实大概也只有彼此了。
白秋实去了几趟,起初碰了一鼻子灰,但以他容易害羞的个性,这次却真的坚持到借回来一些钱为止。
虽然不多,乔四也觉得这个男人委实可怜可爱,简直让他疼爱到心尖上去。他对宠物的要求一向不高,只要别背叛他,就是好的。
而白秋实不仅忠心耿耿,还能外出为了觅食,让他如何不宠爱。
乔四在继续进出赌场的时候,就遭遇到一些刁难,换筹码的时候被怀疑使用假钞,赢了钱又被怀疑抽老千,没少受折腾,甚至于数次之后赌场摆明了不欢迎他。
他自然知道这是谁在和他过不去,段衡存心在逼得他走投无路,可他岂是那么好摆布的。
乔四上了公海赌船。城的赌场经营权是在段衡那娱乐公司手上,话都是他说了算。而公海之上的赌博,连政府都管不得,段衡更是鞭长莫及了。
赌船晚上到港口接赌客,行到公海之上开赌,直至清晨回港。乔四暮出晨归,小钱换大利,每日都荷包满满,段衡也不能奈他何。
只不过这样的话,白秋实就不方便跟着他。常赌无赢家,他不希望白秋实沾上这赌圈里的习气,晚上就只能将白秋实留在城里。
凌晨他才能回到家,吃一顿饭,补眠的时候白秋实便乖乖出门打工,两人作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