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延不知从哪里给他弄了副筷子,苏锦和将每个杯子都敲了一遍,然后又调整了一下杯中的水,这才挺直了身子,看向众人。
“那个,我不比小姐,弹得一手好琴,登不上台面的小把戏,见笑了。”
他吸了 口气,敲击其中一个杯子,清脆幽婉的声音响起。
“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筷子敲击杯沿,响起灵动一音。
苏锦和半眯双眸,动作连贯流畅,若行云流水,温柔的嗓音唱出词牌的悲凉无奈,满腹哀愁。
那一刹那,整个馆子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歌声吸引,震撼,就连那些对本国文化不曾了解的洋人都被牵动。
唱罢,纪延长大了嘴巴,杀老板还有这般本事。
他被惊艳,难以回。
“献丑了。”吸了 口气,苏锦和温柔笑道,“这叫杯琴,和小姐的天籁之音无法相比,助兴罢了。”
苏锦和说的谦逊,个中滋味,听者心中自有评断。
这杯琴是从同事那里学来的,店里所谓的年终晚会时,那同事都会表演一番,苏锦和不得精髓,略知皮毛而已,这些对付他们已经足够了。
苏锦和承认,他是故意为之。
他可以跳小苹果或是骑马舞,那才更有震撼人心的效果,保证让他们终身难忘,让这场相亲成为笑谈。
可他那么做,让他们难堪的同时,只会更加贬低自己。
他被叶家人不屑了一晚,他们视他为无物,世间最大的侮辱不是瞧不起,而是压根不瞧你。
这顿饭他吃的压抑,叶家人无时不在展示自己的优越,让他感受他的卑贱与低微,叶君宜才貌双全,才是配得上何惧的天之骄女,而他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角色。
他承认他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有时候很幼稚,何武锡那日那句沐猴而冠,那八个字,苏锦和铭刻于心,也耿耿于怀,好容易有机会,苏锦和得让他知道,他何武锡,瞎过眼。
至于后果
能出口恶气就够了。
他值。
静了分秒,苏锦和看向何惧,后者与其回视。
突然,何惧撑着桌沿站了起来,“我去抽根烟,你们慢聊。”
苏锦和直接被他拽走了。
充满欧式风情的走廊。
何惧捏着烟,慢悠悠的抽着,苏锦和靠在墙上,当时没觉得怎样,现在却觉得越来越爽,想到他们一个个的表情,苏锦和颇有仰天大笑的冲动。
其他娘的爽歪歪了。
何惧的烟下了半根,苏锦和才往他那看去,那男人军服长靴,腰背笔直,就连抽烟的模样都是英气逼人的。
得瑟的心情收敛一些,苏锦和咳了声,“何伯父这就打算把你嫁出就打算让你俩成了”
“嗯。”这些天他见了不少人,叶君宜是第二次,何惧很清楚,无论是叶家的背景还是叶君宜的长相教养,何武锡都相当满意,所以今天再见,这事儿就要直接订下了。
“其实”苏锦和说,“那姑娘真挺不错的。”
苏锦和这句赞扬,单单是称赞叶君宜的相貌,他对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并无兴趣,但若选择妻子,叶君宜真是不二选择。
脸蛋好,身材棒。
何惧没说话。
苏锦和看着他把烟掐灭,甫收回视线,喃喃道,“你要是真不同意或者想让他们难堪的话,有很多办法吧没必要让我来我来反倒是”
看到那些照片,苏锦和就猜出了何武锡来此的目的,香满饭馆或是今天,何惧无非是用行动表示对何武锡的抗争,这就是事实,可这其中好像又没那么单纯,带着层其他意思
他像是猜出了他的心思,又好像没有猜出。
苏锦和这蚊般的问题结束后,就觉得头顶的光线一暗,洋烟的味道随之弥漫。
何惧单手撑在他头顶,苏锦和也不知他为何要紧张,他能感觉到头顶的视线,这一刹他连手脚怎么摆都忘记了。
洋烟的气味愈发浓郁,光线从微弱到无,就在何惧遮挡一切的时候,苏锦和听到了皮鞋的声音。
俩人一同回头,叶君宜拎着裙子站在走廊那头。
苏锦和给所有人都甩了响亮的一巴掌,他们走后,饭桌上的气氛压抑不已,叶君宜更是快要坐不下去,后来,叶夫人对她说, 你去和何大哥聊聊吧。”
这个聊,代表着什么两家都很清楚。
成或不成,就在这一念之间了。如果何惧真无心这门婚事,以叶家的地位也不会强攀着他们,何武锡会善待叶君宜,但他们也想让女儿嫁的舒心。
身在军阀世家,又是留扬归来,叶君宜并非像一般女人那样目光短浅,她深知这段婚姻给两家带来的利益,同时何惧又是她理想的对象,看到速幕,叶君宜虽然难受,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来,是想为自己,为这段婚姻争取。
看到她,何惧重新站直了。
“何大哥。”
“嗯。”何惧淡淡的应了声。
“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叶君宜小声问过,又道,“要是有哪里你不喜欢,我可以改。”
苏锦和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这姑娘对何惧是真上了心了,这个年代能主动说出这些的女人太少。
“父亲和母亲,还有何世伯,都在等着我们的婚礼。”叶君宜说的巧妙,她没说众人希望这段婚事能成,而是直接下了定论,“我会做一个贤惠的太太,做适合你,以及你喜欢的女人。”
她看的出何惧与苏锦和的关系,叶君宜咬咬嘴唇,说
“我会包容你的一切,只要你喜欢的,我都能接受。”
这女人,睿智也自信。
她不介意何惧和苏锦和的关系,她会做一个贤惠的太太,支持丈夫的一切,不给他带来任何困扰,同时,她也有自信,能将何惧从苏锦和手中抢出。简单的一句话,看似妥协,却带着很多层意思。
何武锡找的人,果真不简单。
再看何惧,西式的走廊内,那两个人看起来十分登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就在他妄自菲薄的时候,何惧突然把他拽到了前面。
何惧两手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