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和睡了宿安稳觉,淡薄的阳光透过窗户融于空气。
炕沿边上,摆着套新衣裳。
苏锦和展开一看,是件对襟长褂。
苏家虽穷,苏锦和的衣服却都是高级货,苏家才真是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苏锦和看这衣服不新鲜,就是许久没有穿过了,在丰城他要做生意,款式都是大方得体,现在出门办事,衣服更是简之又简,方便就好。
像这样过分华丽的衣服,只有在初来这个世界时穿过几次。
摩挲着那上好的缎面,苏锦和笑着把袖子伸了进去,换做以往,他断是不会穿这种艳色,今儿过年,图个喜庆。
高领窄袖,流云为饰,衣摆绣着红色鸟禽,踏于云上,简单大气,又不失华贵。
他的屋子没有镜子,洗脸的时候苏锦和对着盆子大致看了看,觉得有些夸张,但应该也挺好看。
扰扰头发,把边上那件暗红色的短袄一穿,就出门去了。
院子里,古劲正在研墨,听到响动就抬起头,看到苏锦和那身衣服,明显的愣了下。
苏锦和心中忐忑,“怎么,夸张了”
古劲常穿长袍,无论多高调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让人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如今被他一看,忽觉尴尬。
“没有,”古劲眨眨眼,重新看向现台,“挺好看。”
不知为何,古劲的反应让他有点不自在,这气氛也有些怪异,须臾,苏锦和嚷了声,“那个衣服你买的”
古劲没等答,他的腰就被抱住了,苏锦和吓了一跳,带着后面的人连连踉跄,差点撞到古劲的桌子,这一回头,发现是东路。
“胡闹”苏锦和呵斥。
东路不以为意,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在他脸上大咧咧的亲了一大口,“你穿这个真好看,像新娘子。”
瞪他一眼,苏锦和把腰上的手掰开了, “昨儿没见卖衣服的。”
“前两天路上看到的,就买了。”东路一眼就看上这衣服了,苏锦和穿一定好看,事实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东路的想象力在他面前变得匮乏了,“本以为这年要在路上过了,没什么可准备的,就弄身衣服沾沾喜。”
没想到他们留在这里了,计划不如变化,如今这身衣裳也算实至名归了,真正的新年新衣。
“我这个也是新的。”东路献宝一样的拉开大衣,让他看里面的西服。
有承服挡着,苏锦和看的不是太清,衣服是黑色的,有点礼服的感觉。
“洋人成亲都穿这样的,”东路笑嘻嘻的又缠上去,“咱俩像不像成亲”
古劲研着墨,看了俩人一眼。
苏锦和则是十分无语,一个古典一个西式,东路你这算是中西合璧么
古劲的墨研好了,提笔要写,余光扫到,苏锦和连忙凑过去,欣喜道,“要写对子么”
“嗯,你有兴趣”
“昨儿在集市上看人写,觉得有趣。”他那个时代的对联都是买来的,而现在,所有的对联都是他手工的,他看了难免新鲜。
被晾在一边东路也不生气,下巴搭在苏锦和的肩膀上,他跟他一起看桌上的红纸。
古劲本也没想写这东西,也是受到新年的感染,家家户户都贴了对子,唯独他们这里干干净净,于是一大早的去弄了点红纸。
“打算写什么”苏锦和问。
古劲沾了墨,他本打算随便写点什么,糊弄一下就罢了,见苏锦和这兴致盎然的样,“你觉得写什么好”
苏锦和的眼睛一转,说到对联,脑子里突然冒出两句话,也没多考虑,张口就道“要想生活过得去,哪怕头上绿,横批是忍者龟”
喊完,手背砸了下手心,帅气的甩了下头,仿佛在赞叹自己的文采。
而院子里,突然静默。
古劲的毛笔僵在半空,须臾,墨滴落下,污了那一张红纸。
驴棚里的驴子再度变成雕塑,一动不敢动。
苏锦和发现不对,他猛的捂住嘴巴,这是过去他听二人转时听到的,因为印象太深,每次说到吟诗作对都会想起这句,而以前也经常和同事们拿这个开玩笑,现在他也是在故意逗乐,可是他忘了这些人根本不懂他的玩笑。
他是无心的。
“大哥”
东路阴测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锦和依稀辨出磨牙的声儿,他打了个哆嗦。
“今儿大过年的,我不跟你一样的,你等着”
今儿过年,新年第一天啊
他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不敢再想,苏锦和扶着额头跑了。
新年初始,他把这几个人,一起骂了。
也一起得罪了。
苏锦和到外面兜了好大一圈才敢回去,这时对子已经写好了。
古劲的字苍劲有力,颇有大师之风。
苏锦和仔细看了看,辨出上面内容有天皆丽日,无地不春风,横批是国泰民安。
这种对子很常见,昨儿看人写的时候也都是这样喜庆的词儿,可能是这字太沧桑,苏锦和觉得古劲这对子,另有味道。
就像,当今国家的局势。
每天都有艳阳,到处都有暖风,这个国泰,这个民安,看着只有凄凉与讽剌。
回去之后,院里的桌子已经撒了,小小酥趴在那里,鼻尖对着的是几只肥胖的鸡,昨儿活蹦乱跳的鸡今儿一动不动,僵硬的排成一排,苏锦和以为冻死了,就要去碰,他这一伸手,鸡脑袋一甩,鸡冠一抖,苏锦和吓了一跳。
小小酥的耳朵一动,众鸡猛地扭过头去,又摆出了原来的样子。
不知为何,苏锦和想到了后院的驴。
“它们是不是都挺怕你”想来也是,小小酥虽是养在苏府,但野性未泯,它是实打实的野兽,这些家畜看了怎么能不害怕。苏锦和拍拍它的脑袋,再看着那可怜的鸡,“你别吓它了”
小小酥的耳多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