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固然与安国公府不兴立妾的家风有关。历经三代,建康滕家的元配嫡出之子皆精明强干,却多少有些儿女情长。老安国公夫人严氏的性子不算好,只为老国公生了滕祁山这个独子,但老国公毫不介怀,一生只有她一人,至死都对她照顾有加。滕海钟情月华室主齐澄,拼着无子忤逆都不肯纳妾。如果齐澄不是难产而亡,滕海即使只有滕祁山一子甚至无子亦甘之如饴。到滕祁山这一代,尚了福康长公主自是无法纳妾。但作为父亲的滕海冷眼旁观,嫡长子的一颗心同样挂在了媳妇身上。两人成婚五年只得滕辉月这个独生文子,滕祁山却一点也不在乎。福康长公主还曾一时想左了要为他立妾,滕祁山反而与她闹脾气,不肯答应。这件事令滕祁山更得齐氏皇室青眼。但滕海想到亡妻一脉可能会断嗣,难免黯然伤。可他也不能逼迫滕祁山纳妾,一来儿大不由人,嫡长子是个主意正的,不会答应,二来福康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滕海亦不敢过分得罪她以及她背后的郑太后等人。
只是这样一来,安国公府的新生代便有些后继无力了。
齐澄去世了,滕海对情爱心灰意冷,反而看清了安国公的现状。滕海本身就是独子,自老安国公去世后,他再能干也只能独力支撑,没有兄弟亲族可以互为臂膀相助,十分辛苦。岳家汝南王府地位尊崇,但汝南王齐梁是个不管事的,一向不掺和政事,只能保障滕海的性命,在朝堂上却帮不了什么。而且滕海先后娶了汝南王两个孩子,反而很不被岳父齐梁待见,更加无奈。
滕海曾经想过多要孩子,希望在儿子这一代改变现状。他不喜齐珍那张与亡妻有五分相似却没有亡妻十分之一风韵的脸,为了延绵子嗣,他纳了几个妾室,可惜皆一无所出,反而是齐珍肚皮争气,居然连生三子。安国公府的女人之中,像齐珍这样的还真是绝无仅有。这也是安国公对她有一点容忍的原因。
可惜齐珍看着柔顺,却是个心大的,要的是比滕海元配嫡妻齐澄更高的地位,事事想要拔尖。她在安国公身上得不到她想要的,便转而投靠老安国公夫人严氏,不但不善待继子兼姨甥滕祁山,还联合严氏排挤他。她所教出来的孩子不但不能成为滕祁山的助力,日后还很可能是阻力。
安国公府里的兄弟阋墙已经隐隐露出端倪,怎不叫滕海心焦
滕祁山是他的爱子,安国公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滕祁岳、滕祁川、滕祁逸也是他的骨血。手背手心都是肉,滕海左右为难。
滕海除了极力压制齐珍,降低她对国公府的影响力外,也想让国公府多一份同族的外力。丹阳滕家嫡支倒是一个好选择。
此决定一下,整个国公府都要动起来。福康长公主齐敏掌管家之权,也是难得忙得脚不沾地。
正值这个当儿,汝南王府又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汝南王世子齐澈的世子妃钱氏,看着要不行了。这位钱氏是楚郡侯家的嫡女,虽然生得花容月貌,但自打出娘胎以来,身子骨一直不甚康健,养成一副容易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性子。嫁给当时还不是汝南王世子的齐澈之后,更是被汝南王府乌烟瘴气的后院吓着,终日有些惶惶然,导致身体更加不好,三天两头的病着,不能离了汤药。这样的身体本来不适合怀孕,偏偏又受不了子嗣的压力,咬着牙怀上了,九死一生却只生下一个同样病歪歪的女儿,同时也断绝了再怀孕的可能。
本来看中她性情高洁的婆婆汝南王妃薛氏一开始还会回护她一些,可是日子一长,薛氏也发现钱氏根本不是她喜欢的那种媳妇。加之钱氏的身体差不适合怀孕,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只生下一个病歪歪的女儿,还被诊断无法再怀孕,薛氏那本来就不多的热情便退却干净,看钱氏的目光简直像在看一个耻辱一样。又有薛氏的死对头赵侧妃在旁边含沙射影、冷嘲热讽,给钱氏没脸,导致钱氏忧思更多,把自己压得终日连绵病榻。
她的夫婿齐澈另有意中人,对她只是尽本分,尽管也尝试过努力与她交心,劝她凡事积极进取,可终究敌不过她的不安自苦,拂袖而去。
钱氏终于打起一些精反而是因为齐澈把他亲梅竹马的恋人林凡抢回来之后。为了夫君女儿,她强撑着与林凡相斗,却使得齐澈与她更加离心,齐澈对林凡毫无道理的偏心令她倍受打击。林凡生下齐澈的长子齐嵘,钱氏拼尽最后一分力想要抱养齐嵘遭到拒绝后,她便彻底死了心,完全沉寂起来,任由夫君把她和女儿齐瑜抛到脑后,只与林凡齐嵘共聚天伦。
钱氏的病断断续续拖了二十年,终于拖不下去了。太医道只是入冬的事了。
汝南王世子妃病逝本是一件颇大的事情,但因为这位世子妃多年来深居简出,又有一位出色能干的贵侍早已是内定的继世子妃人选,只等世子妃一死便能上位,反而令这件大事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安国公继夫人齐珍说起此事时,拿起帕子摁了摁眼角,叹息道“天可怜见的,世子妃也是个没福气的。”
汝南王齐梁与安国公府因为滕祁山之事恢复来往,齐珍解了不能回汝南王府的禁令,如今时不时会回去一趟,对王府内的消息比以前灵通不少。
老安国公夫人严氏坐在主位,掀了掀眼皮“世子如此宠妾灭妻,简直没个体统”
她说得极不客气。汝南王齐梁以及王妃薛氏每次见着她都不给她颜面,严氏心里对这对夫妇记恨得很。世子齐澈又是月华室主的亲弟,两人同为薛氏所出,严氏对齐澈同样不喜。
端坐在严氏身边,七岁的滕祁逸接过严氏的大丫鬟福儿递过来的茶盏,捧到严氏面前,撒娇道“曾祖母莫生气,喝茶下下火。”
严氏的脸色缓和下来,慈爱地看着滕祁逸“还是阿逸最有孝心。阿逸须谨记,以后嫁人了,必须把持好内院,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钻了空子。”
滕祁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阿逸最乖。”严氏摸摸他的脑袋。
滕祁逸笑,得意地瞟了滕辉月一眼。论严氏对滕祁逸的喜爱,滕辉月是拍马都追不上。
滕辉月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母亲福康长公主齐敏身边,听着严氏与齐珍说个不停。察觉到滕祁逸的示威,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完全的漠视。
自他满周岁时“抢”了滕祁逸最心爱的九连环,滕祁逸与他的梁子便结下了。虽然碍于齐珍的教导没敢与滕辉月正面冲突,但平时的较劲却没有少半分。滕辉月一般不理会他,实在烦了就动手揍他一顿,从来都是大胜而归。
文子的体质比女子要强些,性情又比女子要直接大方,闹起来打架也不是什么稀的事,没有那么容易伤着。可是滕祁逸空有一副文子的皮囊,内里却是绣花枕头,不堪一击,受委屈了只懂得向大人抱屈诉苦。但无论是老安国公夫人严氏还是齐珍,都不敢随意训斥深得郑太后与明帝宠爱的滕辉月。所以滕祁逸更看滕辉月不顺眼,总是拿各种东西与滕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