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严耀钦招呼着鱼缸边的卓扬“小心些,那鱼凶着呢,别给它咬了手指头。”
卓扬蛮不讲理地一撇嘴“这是你的鱼,要是它咬了我,肯定也是被你教唆的。”
这下严耀钦来了兴致“我为什么要教唆它我想咬就亲自动口了”说着话作势就要扑过去。
卓扬立刻放开手,一溜烟逃到了沙发上,屈膝抱着靠枕嘻嘻笑起来“怎么,这算是多云转晴啦”
严耀钦会意地苦笑,又摇摇头自嘲道“大严呢,就有个小严偷偷帮忙,我这个老严只能是孤家寡人喽。”
“真是赤裸裸的嫉妒啊”卓扬跳下地跑到严耀钦身后,装腔作势地伸手捏了两下对方肩膀,“这下平衡了吧,小气鬼老严”
严耀钦没说话,抬手拉住卓扬搁在肩头上的手,握在掌心温柔地摆弄着,指腹一下下抚过儿子小手指关节上突起的茧子,熨帖无比。
卓扬坦然地任由他握着,幽幽说道“大哥的反应其实一点都不慢,只是你对他太没耐心了。很多时候我能很快领会你的意思,仅仅是因为我们两个的思维方式想近而已。就好像那些西方人,无论中文学得多地道,都没办法准确理解我们的传统诗词,这和文学修养无关。说不定你换个更温和的方式与大哥交流,会变得容易些。”
严耀钦平静注视着卓扬的双眼,用力点了点头“好吧阿扬,听你的,我会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鸣谢 泠風 妹子扔的一个地雷
、苦心经营
在严予行,张崇久,凌彩衣,以及所有的助手和下属面前,严耀钦都能够维持尊严,摆出副说一不二、气魄不凡的“大家长”风范。唯独和卓扬在一起的时候,就无奈破功了,端也端不起来,甚至常常还会不由自主做出争风吃醋,斤斤计较等幼稚表现。
这种变化他控制不了,也说不清原因,就好像天生的本能,平时包裹在厚厚的躯壳里,桎梏在身份与责任的枷锁之下,一旦身边只剩下卓扬,那些前半生压抑过头的情绪就会一股脑跳脱而出,放肆地喧闹起来。
对于小儿子假借逗鱼悄悄点拨大哥这个举动,严耀钦心里其实是欣喜又叹服的。从很早以前他就认识到,自己并不是个合格的爸爸,在教育子女这方面,过于急躁和粗暴,为了使儿子尽快具备继承人该有的资质,将大把超出他年纪与心智的重担一件件不停扣压过去,以至于大儿子每每见到爸爸,总像是对着个高高在上的考官一样,惧怕和敬重多过情感依赖。
在他们父子之间,太需要有个温和如水、心细如发的人,来从中调和、过度了。而由卓扬来充当这样的角色,简直再适合不过。
当然,这只是从“严予行老爸”的角度出发所持有的态度,换成是深爱卓扬的“小气鬼老严”,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变成像袋鼠一样,胸前长出个大大的口袋,就把他的阿扬揣在里头,谁也不给看,谁也不给碰,那些个机巧啊,体贴啊,乖顺可爱,善解人意通通都属于他一个人,只能由他一人独享。
卓扬察觉到严耀钦日益旺盛的占有欲,无奈之余,其实也有小小的忧虑。任何一种情绪发展到极致都会产生反效果,所以卓扬拿捏着分寸,也会适时给老严些甜头。
知道严耀钦是看见自己为大哥花心思而醋意横生,他抿起嘴角笑着埋怨道“我也是没办法。是你说的嘛,以后都不许我一个人坐飞机。那我想出去走走,看看美景,尝尝美食,怎么办不快点帮着大哥坐稳你的位置,谁陪我天南海北地享受人生去呢”
老严的脉门他了熟于心,一矢中的。
果然,严耀钦立即眉开眼笑地表白道“工作是做不完的,你大哥还要慢慢磨练。至于你想出去走走,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只要你提出来,我们就随时动身”
卓扬站起来大喇喇伸了个懒腰“不说那么远了,我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想回我的卧室走走。不过”他身体闪出书房门,小脑袋却又重新探了回来,坏笑着眨眨眼睛,“这一趟就不劳你护送了”
等回到房间安安稳稳躺在床上,卓扬的大脑却没办法一下子进入睡眠状态,他像只蝉蛹一样拱进被子,闭着眼有一搭无一搭胡思乱想着。
想起很快要去向郑老学习国画,盘算着得好好查查老先生的性情喜好,免得不慎冒犯了人家,一般做学问搞艺术的人,多少都有些古怪脾气
又想到那间废弃已久的十日画廊,地处多伦道上最好的位置,就这样闲置下去太过可惜。如果借着双年展即将开幕的契机,请来几个书画名家搞个小型画展,再由媒体炒作一二,或许可以打出些名气。说起来,就算是管理一个小小的画廊,也总要懂点经营知识才行,看来必须找机会跟在老严身边学学了
想到严耀钦,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微微撇了撇嘴。这种疼爱、重视到无以复加的感觉固然很好,可是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现在的严耀钦对他保持着一种谨小慎微的态度,嘘寒问暖,事无巨细。在两人之间,似乎连着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他的一颦一笑,都能够牵扯到老严的内心。长此以往人是会疲惫的。
真正长久的感情,需要脚踏实地,而不是被高高捧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