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严予思也从里岛消失了。他想请人查找,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现身,因此一直没有进展。直到最近,终于得到消息,说儿子很可能到了墨尔本,他才辗转赶了过来。终于,在机场得以巧遇了那个孩子,他生怕再次失去音信,情急之下,顺手偷走了对方的背包。
拿走手机是为了了解儿子更多的动向,至于速写本子,则是出于好和惊喜。他偷偷在远处观察儿子好多年,从不知道那孩子还有这等本事。他是个粗人,不懂绘画,只是凭感觉认为,那些图都是极有功底的。
头一次跑到儿子家附近来打探,结果扑了个空,他很无奈地翻看着那本画册,心里默默打定主意,要先找个机会和那个孩子“认识”一下才行,反正严耀钦已经把他扫地出门了,以后的事情,慢慢来吧。
当卓扬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家的时候,那辆灰色小货车刚刚离开。卓扬乘坐的的士与其擦肩而过,却彼此都未留意。
打开房门,一阵强烈的孤独感迎面袭来,令卓扬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个家里只有三个人,常常是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每天傍晚,罗根先生在工作室处理接到的任务,卓扬在书房温习功课,罗根太太则在厨房里烹调着各色中西美食。房子里总是静悄悄的,只有饭菜的浓郁香气渐渐弥漫开来。直到碗碟被叮叮当当摆上餐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才陆续下楼,帮忙为晚餐做着准备。
现在罗根先生忽然不在了,罗根太太还睡在医院里,卓扬觉得房子一下冷清了起来,连温度也低得吓人,他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也不想去换衣服,直接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倒瞪着天花板发呆。
一忽儿想起罗根先生打算春天的时候去欧洲旅行,如今无法成行了。一忽儿想起自己答应要帮罗根先生画一幅半身的油画像,却一拖再拖,以至于这个承诺永远都不能实现。人生真的承受不了任何等待
不知不觉间已过午夜,心里更加难受,最后胸口也添乱一样开始阵阵发闷,无奈只好挺直后背坐起身来,大力深呼吸着。卓扬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应该做的,是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养足精去对付明天的一切,可是又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车声,街上昏暗,雪亮的车灯一下子从窗口投射进来,仿佛从夜色缝隙中跳跃而出的一簇晨曦。
卓扬迟疑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来的是什么人,当即跳下沙发光着脚跑去开门。严耀钦已经走下车进了院子,一见到卓扬的身影,当即抛下所有人冲上前去一把将儿子揽在怀里。
两个人紧紧拥抱着,没有任何探问与安慰,只是这一抱,便给彼此注入了无穷的底气。
只要你在,什么都不怕了。
卓扬知道,自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哪怕有天大的事,严耀钦也会帮他解决。之后照顾罗根太太,为罗根先生处理身后事,与航空公司洽谈赔偿事宜,全都会有人去处理得妥妥当当。
即使他遇事再坚强,骨子里依旧贪恋着这样可以依靠的肩膀,可以放松的怀抱,可以信任的帮手。
洗过澡,换好睡衣,卓扬带着满身疲惫懒懒靠在床头,任由严耀钦握着大毛巾帮他擦着头发上的水渍。
算一算,严耀钦赶来得真够快,很可能接到电话没多久就立刻动身了。卓扬忍不住为他担忧“不是说这两天要和刘司长谈红山港码头经营权的问题吗你这样急匆匆赶过来,那边怎么办”
严耀钦轻描淡写地回答“推了。”
卓扬忍不住皱着眉头算计起来“可是政府马上就要换届了,刘司长的权限没几天就到期了,等到新人上了台”
“能攻下来一个刘司长,自然有办法攻下旁的什么张司长王司长,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严耀钦手指捻了捻卓扬的发梢,见已干了七八分,将毛巾放好,又捡起吹风机将残留的湿气小心烘干,这才打断了儿子的话,甜言蜜语地开解道“再说,多少个红山港能抵得上一个阿扬只要看到你平平安安的样子,舍去多少都值得”
明知道言语是最当不得真的东西,卓扬却忍不住露出了傻气的笑意,跟着又摇头轻叹“这样不好,严先生,都不像你了。做事太冲动不计后果,让我有种自己是祸水的感觉。”
严耀钦伸出大手去拍了拍儿子的头“谁叫你是个宝贝呢,别说祸水,就是你想祸国殃民、为祸人间,我也得要倾力纵容着你啊。”
卓扬有些不满地推开严耀钦的手,豪不理会那些肉麻的表白,只严肃地抗议道“以后别这样向下拍我的头了,会长不高。”
“你已经可以了小家伙,起码达到亚洲男性的平均身高了,还要长多高”严耀钦无奈地笑道。
卓扬伸了伸懒腰,假意思考着“嗯起码要赶上你”随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严耀钦将枕头拍打松软,又把儿子塞进被子,不紧不慢答应着“好,好,先等你年纪赶上我再说吧。”
卓扬一撇嘴“那你可要慢点长,等着我啊,爸爸”
爸爸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摆明了是在戳老严软肋逗弄他。严耀钦果然脸色一沉,轻松将儿子掀了个个,隔着被子一巴掌拍在屁股上“敢不敢再说一次”
卓扬扭了两下没躲开,闭着眼气鼓鼓抱怨“老严,你这是家庭暴力,再这样我就要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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