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该带人冲过去,立刻把儿子保护起来,将可能出现的危险降到最低,还是把主动权留给儿子,放任他按照自己的意志处理这件事破坏了他的计划,会不会惹得小家伙不开心可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再使儿子受到伤害该怎么办
严耀钦发现,自从对卓扬动心之后,人生里无端出现了大量左右为难的选择。他已经从一个遇事当机立断的严先生变成了一个优柔寡断的老严了。
果然,人一旦有了软肋,真是要命。
没有时间再多做考虑,严耀钦一摆手“停下”
指挥张崇久带着一队人偷偷潜到咖啡馆附近驻守,在隐匿行踪的前提下,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自己则带领剩下的人留在卓扬指定的那个路口。
严家的人训练有素,很快将咖啡馆内的情境通过视像设备呈给了严耀钦。
画面渐渐显现,正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反剪双臂紧按头颈压制在桌面上,严耀钦心口猛地一揪,本能地握紧了拳头,双眼喷火,直盯着那几只抓在儿子身上的手,几乎有种要亲手将其剁掉的冲动。
他在心里默默留给了卓扬三分钟,如果三分钟之后这种禁止还没有解除,就算拼了和卓家宣战,也要冲出去把人给弄出来。他受不了这种悬着心的感觉。
事实上没用到三分钟那么久。卓扬虽然被人押着,样子倒很镇定,兀自不紧不慢说着什么。反而是对面的卓缘情绪异常激动,肩膀抖动着,挥挥手将那些保镖赶去了一边。
姐弟俩又交谈了一阵,卓扬掏出笔不知道在纸上写着还是画着什么,搞定之后递给卓缘,卓缘边说话边微微点头。
卓扬将脖子上挂着的耳塞递了过去。卓缘插在耳朵上,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听了许久。她的眉头渐渐锁紧,先是有些惊讶,而后是动容,最后深深低垂下脸孔,胡乱擦拭着眼泪鼻涕。哭了好一阵,才重新抬头看向卓扬,表情极其严肃。
前前后后谈了两个小时之久,卓缘起身将卓扬送了出来。走到门口,两人又凑得很近轻声说起了悄悄话,说话的当口,卓缘拉起了弟弟的手,很亲昵地双手握着。
这些举动意味着卓缘已经知晓卓扬的真实身份,并相信他了。严耀钦一阵欣慰,舒了口长气。可是那拉在一起还轻轻摇晃着的两只手却看得人眼球胀痛,让他不禁心里发酸,悻悻地调开了目光。
说开了也好,可以避免卓扬再被亲人误伤。可事情却没办法像翻书一样简单地翻过去。那些因为卓家和严三而受伤的兄弟都等着自己给出个说法,目前事情的真相还扣在手里,难保哪一天被泄露出去,就算自己不动手,也有人会出面对卓家不利。
卓扬本想步行出来和阿义汇合,谁知一走出路口,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列熟悉的车子。
阿义小跑过来,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小少爷,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严先生是怎么知道的,他非逼着我说”声音越来越小,蚊子一样嗡嗡着。
卓扬安抚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紧不慢走到了严耀钦那辆车前。刚刚靠近,车门应声打开,里头露出严耀钦阴晴不明的一张脸。
卓扬没想到自己先斩后奏的行为这么容易就被爸爸发现了。看看这架势,很可能还惹出了些乱子。想来像上次着凉生病却没及时吃药时候一样,挨上顿骂是免不了的。他索性主动表达起歉意“今天”
不等他说话,严耀钦担忧的询问声就传进了耳朵“这一边的脸孔是怎么搞的,怎么红了胳膊有没有伤到让我看看。”说着轻柔握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扭了扭,见卓扬微微皱了下眉头,不由分手把人往怀里一扯,解开领口的扣子,拉开细心查看着,“这里都淤青了,等下帮你用药酒揉揉,不然明天肿起来要好久才能消下去了。”
吩咐一声开车,又假作无意识地,把卓扬的刚刚被姐姐拉过的那只手握在了掌心,像是在把玩,也像是在暖着,大手覆盖在上面,拇指的指腹微微搓弄着。一下一下,心里被抓挠起来的褶皱慢慢碾平,终于舒坦了。
完全出乎卓扬的预料,想象中的怒火并未爆发。没有一句追究,没有一句苛责,甚至连一点点过重的语气都没有,就好像早已商定好要支持他的行为一样。他抬起头愣愣望向严耀钦,对面的男人表情依旧看不出悲喜,但是透过那副挂得久了,早已将冷漠当成习惯的面具般的脸孔,那背后的老严,竟是笑着的。
晚上阿义哭丧着脸跑去找凌彩衣“凌管家,我又做错事了。你看这一次老板会不会炒了我”
凌彩衣顶着一张促狭鬼的嘴脸,挤挤眼睛“等我去给你探探。”
拎起两块料子跑上楼,正看到严耀钦手拿着跌打酒往卓扬房里走。凌彩衣见缝插针询问道“先生,过两天就是新年,家里要更换一批软装,想问问您比较中意哪种花色。”
严耀钦胡乱扫了一眼“都好,都漂亮得很,阿彩你拿主意吧”说完一溜烟跑掉了,甚至还轻浮地吹起了口哨。
凌彩衣看着老板飞快消失的背影,又看看手里两块从花样到颜色完全不合他胃口的面料小样,耷拉着眼皮走下楼,交过阿义“你的心就好好搁在肚子里吧”
卓扬卧室的门并未关紧,凌彩衣那些无关紧要的问话尽数被他听了去。见爸爸进来,他主动将睡衣领子拉下肩头,侧躺在枕头上懒洋洋地说道“彩姨人真好,对谁都那么热心。她一定是替阿义探口风来的。这么好的人,偏偏看上了木头一样的崇久哥。如果木头再不开窍的话,彩姨就老了。”
儿子的话让他止不住苦笑,最近对于“老”这个字眼,他总是出敏感。
倒了药酒在手上,细心搓热,揉在淤青处。儿子的肩膀很单薄,照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弱很多,骨头清晰可见,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捏碎掉一样。严耀钦心里一阵难过,如果还是从前的卓扬该有多好,健健康康,每时每刻都带着笑意。
“老严,”卓扬见爸爸情绪低落、久久不语,多少也摸到点情由,忍不住开玩笑来调节气氛,“昨天的话题还没说完呢,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再不开窍的话,就老了”
严耀钦知道儿子是看出自己心头感慨,故意揶揄,只觉得这个小家伙又可气又可爱,忍不住手上重了几分,却没舍得真用力。即便如此,依旧惹来卓扬嘻嘻哈哈一通夸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