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短暂讨论之后,警方计划先解救出一名人质,借助匪徒出面交涉的间隙,观察室内情况,由狙击手锁定位置,飞虎队员从通风管道突进,抓住时机,一举制服剩余绑匪。
严耀钦手持通话器,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逼视着近在咫尺的猎物“阿彪,我的人已经找到你老婆了,正在赶来途中。她叫淑芬对吧,听说人很漂亮。直升机就停在后面的广场上,你听”郭督察挥挥手,嗡嗡作响的螺旋桨声适时传来,“至于这一千万美钞的现款,我现在就可以命人送进去,不过我也要看到你的诚意”
耳听着直升机引擎的强劲轰鸣,匪徒的防线开始松懈了“哈哈哈,耀哥果然是爽快人,好吧,就让你看看我的诚意,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至于交换哪一个嘛哈哈,我大方点,留给你自己决定”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严耀钦身上。做这决定看似无比简单,却又异常艰涩。
两名少年虽然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却也从匪徒的答话中得出讯息,知道他们之间将有一个可以率先得到解救。
这时的严予思已经无法说话了,只徒劳地长大嘴巴,拼命吸气,身体随着断断续续的喘息而上下起伏,在哮喘症的折磨之下,随时都可能窒息而死,他明亮的大眼睛里水汽氤氲,满是求生的渴望。
而一直安安静静的卓扬也无力地扭了体,艰难抬起眼睛,偷偷扫视过房间四周角落,终于搜寻到了那个连接向外界的微小摄像点,他双眉紧紧皱着,嘴唇翕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又缓缓垂下头去。
没有太多时间用来犹豫,严耀钦狠狠抓着口袋里那张便签,目光胶着地盯着二儿子看了好一会,终于低声吐出几个字“要小的那个。”
当绑匪拎起半昏迷的严予思拖向门口的一刻,卓扬觉察了爸爸的选择。
他定定注视着摄像镜头,仿佛在透过画面与严耀钦对望,眼里充满了无助与困惑,片刻之后,残存的一点血色从那张纯净恬淡的脸孔上退去,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脱线木偶般栽倒下去。
身后的墙面,竟已被鲜血浸透。
严耀钦猛地绷紧身体,扑到屏幕之前,手指抠住显示器边缘,却终究隐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贵宾室的门“咔哒”启开条缝,胖子单手持枪,警惕地探头张望了一下周围动静,将瘦弱的严予思胡乱丢出,随即拎起装钱的皮箱,谨慎后撤。只这千分之一秒的机会,狙击枪瞄准器对上了他的眉心。
“噗”,没有枪响,只有子弹贯穿头颅的轻微压迫音。身着避弹衣的警员飞身鱼跃,抱住严予思就地一滚,躲入安全地带。郭督察一声令下“行动”
直到这时,胖子笨拙的身躯才轰然倒地。
数名全副武装的飞虎队员踢破通风口隔离网,从天而降,阿彪措手不及,抬枪欲射,却被击中手腕踢翻在地,紧接着手臂被扑过来的警员反拧扣住。另一名匪徒也很快失去反抗能力。确认安全之后,急救人员立刻携带医疗设备冲入现场,随着一声声急促的口令,紧张地输液,给氧,气管切开,监测仪器嘀嘀鸣响
严耀钦呆立片刻,如梦游般穿过忙碌的人群,来到卓扬身边,僵硬地俯,握住了儿子的手。那只手冰凉刺骨,恍若死去多时的尸体。他想叫一声卓扬的名字,却沉重到无法开启唇角。
卓扬艰难地轻笑了一下,像是释然,又像是自嘲,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从严耀钦的手中挣脱出来,跌落地面,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此时此刻,严耀钦才赫然发现,自己的脚下全是血,铺天盖地,触目惊心,漫过了厚厚的鞋底,溅上整洁的裤脚。原来从始至终,卓扬都是坐在血泊之中的,只可恨,那该死的监控镜头照不到他身下的地面。
一名医生上前检查了瞳孔和脉搏,确认已无生命迹象,低头照着手表宣告道“死亡时间,下午两点四十八分。”又不无惋惜地安慰严耀钦,“严先生,节哀顺变。根据出血量来看,后背这一枪很可能击中了脊椎附近的动脉。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迹了,其实先救另外一个孩子,是很明智的选择。您的小儿子虽然一度出现过心跳停止的情况,但很快抢救了回来,目前状况稳定,请放心。”
严耀钦点点头,表现得沉着而理智,甚至在听完医生这番话之后,还回以了礼貌的一笑。
是啊,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可惜卓扬不会这么想。
这个总是安静淡然的少年,直到十四岁,才得知原来自己也有爸爸,并曾为此欣喜非常。在母亲去世之后,他只身来到陌生的严家,隐藏住心里所有的无助与忐忑,既不撒娇,也不吵闹,总是默默做得很好,做到更好,咬牙坚持着,再好一点极尽所能地要求着自己,以为总有一天,会凭借努力与付出,得到爸爸的宠爱。
严耀钦手指小心摩挲着口袋中的纸条,即便不掏出来看,也清楚记得上面的每一个字
爸爸,请一定记得出席今天下午的酒会,我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给您,希望您能喜欢。下午见。卓扬
卓字最后一竖拉得长且舒展,力道苍劲,如同那写字的少年般,看去平和内敛,骨子里却无比的骄傲、倔强。
爸爸,希望您能喜欢,爸爸,下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