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赶着车驶上道左略为窄小的岔路。我目光无意间瞥见那驾车的马儿,就是一愣。马儿左股上的烙印标记,好生眼熟。圆圈圈里面一个篆书的“汧”字,不正是徐长清家的么不知道徐家的哪一代祖上作过极大的官,据说是当时皇帝亲自封赐过“汧国公”的,所以徐家在苏州的主宅,一直都叫“汧公府”,府里的马匹牲口,也都烙有“汧”字印记。
马车继续前行,我扭头向后张望,看着渐渐远去的路口,隐隐约约想起,确曾听人提到,徐家在嘉兴县有处田庄不过,还真是巧呢。看看路上再没有别的行人,我挑开帘子,探出头去问辕上的车夫“除了郑家,这条路下去,可还有什么大的庄院么”
“啊从我们家下去,走上七、八里就是徐家庄,顶大的一片田庄,几百上千亩,都是顶上等的好地呢。不过,徐家老爷家在苏州,并不住那里的,只是年前节后偶尔过来看看,平时只有两、三个管家,管着那些佃户。徐家庄再下去,就是桐乡县了。”车夫回答我。
我“噢”了一声,不再言语。
再走了约摸一柱香功夫,远远地看到了郑家宅院围墙的时候,后面车轮声响,正是方才茶棚外看到的徐家马车。我们已经快到了,车夫开始呦喝牲口放慢步子,因此很快就给赶上。车夫将马车带往路边,让出位置。对方也不客气,轱辘辘地往前奔。我又感觉车内观察的视线,更有一阵香风扑鼻而至。
好生怪我心里大是惊疑。这香气若有若无,乍闻来清清淡淡,细品则柔腻入骨,引人暇思。田庄里的农妇固然用不起这等贵价货,又给人以“狐媚”之感,想来徐长清这等人家的女眷,轻易是不会用的。我却在前不久才曾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车中,会是那有过一面之缘的涵碧楼鸨儿温言么
回到郑家庄里,我们休歇院子,换衣洗脸,卸去脸上的化妆,我都在想着这个问题。直待天风丑叫我,才回过来。
我定下,把这趟出门的经过说了,又取出那张鬼画符的收据给他。天风丑接在手里,细看了一看,跟我说“多谢”显然是了却一桩心事,天风丑心情好起来,居然跟我开起了玩笑“这不是很顺利的平安回来,你怎么这样子少逛一次街就让你这么伤心啊”
我要呆上一呆,才反应过来,摇头道“不相干回来时碰到南边徐家田庄的车”说起感觉到车中人看我,以及嗅到香味的事,又道,“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可是不知怎地,我就觉得那车里是温言。你不是说她和颜沁蕊回苏州去了怎么又到了这里,还扯上徐家”
天风丑皱一皱眉,说“我与她们分手,已是四五天前的事。尽够到苏州走一个来回。或者是那位徐爷带她过来玩的。”口气却是没有太多自信。
四五天的时间,往苏州打个来回,他们这等武林高手也还罢了,普通人,又是女子之身的温言,未免有些困难。而且涵碧楼正出了事,那女人若果回去,哪有那么容易即又脱身出来。要说是徐长清带她来的,更是绝无可能。毕竟温言是个鸨儿,并不是挂牌子做生意的校书,徐长清找她出来做什么。
我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在金陵城外那夜,雨狂到船上,曾提到天鹰教分别堵截你和两个女子,容若思救了你,两个女人却为天鹰教所擒原以为就是温言和颜沁蕊,今天却又难道那车里并不是她”
天风丑修长漂亮的眉毛微微促了起来,沉吟着并不说话。
雨扶风和天韩寅出门还不曾回来,天秦卯也不知被指派去做什么,隔壁小楼里的容若思更是动静全无我甚是怀疑昨夜里雨扶风偷过去把容大侠吃干抹净了。若不是那位爷目标别指,今天的天风丑精哪会这么好的我恶意地猜测着,到院里小厨房弄些饭菜吃了,端了把椅子,坐在廊下看天风丑在院中练拳。
天风丑还在练早上那套拳。估计这整个上午也没干别的,我看他身法招式明显比早晨流畅熟练。拳脚展开,翻翻滚滚行云流水般,配衬着他修长的身形、俊挺的容颜,煞是好看,看得我目醉迷。
今天的天气也好,阳光烂漫,暖风熏人。坐在太阳底下,全身都漾起懒洋洋的感觉。看着看着,我开始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我并没有睡着,失的时间应该也不很长。有点朦胧的眼睛,忽然清醒无比我毫不怀疑是那个纯黑色身影的缘故。虽然没有一丝声音,我朦胧欲睡的目光也完全不曾捕捉到它的来踪去迹,突然出现那一片纯净的黑,也足以冷水浇头般使我清醒过来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灿烂的阳光把那人额际飞扬的碎发照得乌金一般,看着那背光的暗影中,依旧引人的眼眸。
两人就在院子中间,肩挨着肩,天风丑喁喁低语,容若思凝倾听,好一派旁若无人
还是他们练武的人一起,容易有共同语言啊我噘一噘嘴,不情不愿地想。昨晚还假模假势地赶我走,还不是给爷搞定了现在又来勾搭风哥
仿佛听到我的心思一样,容若思侧过脸来,向我微微而笑。阳光洒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美丽得耀目。只听见他对天风丑说道“好吧,我去看一看,你耐心等我消息。雨宫主回来问起,你就说我自己有事,又出去了。”
天风丑道“那就拜托容大侠了。”
容若思点一点头,又冲我笑笑,说“紫稼没睡着啊难道也对这套小巧功夫感兴趣那就先让惊鸿教你。惊鸿真是武学材,半天就已练得有七八分功夫,教你绝没问题的。”不待我答话,挥挥手自去了。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