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沁蕊美目闪动,看一眼岳老头,见他全在外面湖上的歌舞,就稍稍退身过来,接了龙眼,悄声问道“真不敢相信。你真是五年前的花魁,蝶舞楼的再世延年王紫稼么那姓风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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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哥是雨大爷最得意的弟子。”我道。这个,也算是实话吧。
颜沁蕊狐疑地看着我,好一阵,才道“他今天没来”我耸耸肩。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颜沁蕊口唇动了动,半晌,到底不曾出声。
我好地看着她。那日,从我离开涵碧楼到天风丑回到吉安老栈,只隔了个把时辰。真办事固也勉强够了,我却总不免无疑。涵碧楼这等高级书寓,在整个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非是普通青楼可比,身份差点儿都不敢进去。看颜沁蕊的相貌穿戴,当是楼中数一数二的红姑娘。只看岳大人这种崖岸自高的老头竟肯带她参加今天的盛会,就知她的风情和手腕。
这等女子阅人多矣,因天风丑的出众人品,又是“初哥”,一时心动结下露水缘份或者可能。事过之后,便是春梦无痕。今天见了我,得知我曾经的身份,好之下问上几句也罢了,这样子欲言又止,却是为了什么
与我相视片刻,颜沁蕊悄悄移开视线。不知是否错觉,我仿佛看见她粉颊上隐隐透出红晕。咦难不成不仅武功,连那件事儿上天风丑也得了雨扶风的真传,一趟下来,就将涵碧楼的红校书降服了想想风哥那身量,固然比我强壮些,好象也没有雨大爷那么天赋异禀,不至于那么厉害吧
我暗暗摇头,摒弃这可笑的念头,忽听得颜沁蕊细不可闻的声音传入耳中“回去替我跟他说,那件事我想过了让他明晚来涵碧楼。”
这回肯定不是我的错觉了,沁蕊姑娘容颜如醉,星眸欲滴,看得我两眼发直,呆怔了好一阵,才道“呃,我尽量。不过,爷为那事很生他的气这个,那个,我怕他这两天轻易出不去。”
颜沁蕊微微一怔,随即色略黯,没有再说话。我心中好不可抑制,正绞尽脑汁地琢磨如何设词试探,忽听见喧声四起。下意识地循声往窗外湖上看去,只见那做彩台所在的画舫和周边彩船不知为何乱成一团,船上诸人前奔后窜、大叫大嚷,一片混乱景象。道“怎么了”
坐着的岳、文两个回过来,各个摇头,色颇有不同。文敬是单纯的惊慕赞叹“竟有如此事”
岳老头儿却是满脸不以为然“这盛会之中,众目之下,这人居然就敢啧啧从下流而忘返,舍正路而不由。现今的人啊”很是不屑地扫了我一眼,站起身,与文敬略一举手,道,“出了这事,想袁公子几位就要回来,先生事忙,岳某不再多扰。改日再登门拜望靖安公子。”
我一头雾水。“从下流而忘返,舍正路而不由”,这老头儿带个女校书在身边,想是不喜男色,说出这话也不稀。不过他刚还只是搭架子不理人,当我不存在,怎地忽然就出言讥刺起来。就算他不知袁靖安对雨扶风的推崇,不用顾袁家的面子,对我这娈僮说这种话,也颇失他岳大人的身份吧。
目送岳某人携颜沁蕊去了,我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文敬。文敬苦笑道“岳麓岳大人为当世经学大家,性情端严自律,对有些事嘿”
嘁端严自律得携妓来观花会。我心中不屑,做出委屈的表情,道“可是初时岳大人也没有这样紫稼没有哪里失礼啊”
文敬叹道“不关你事,出了那种事”目光转向湖面的纷乱,我也跟着探头向外张望。
真是怪,到底是什么事,竟令那些彩船乱得没头苍蝇也似。听岳老头儿的说话,似乎还挺严重,甚至这“游春花会”都会受到影响,就此草草收场。我不禁有些后悔刚才只顾着猜测天风丑与颜沁蕊的瓜葛,完全忽略了花会,明明发生了大事,居然毫无所觉,不要惹文敬怀疑才好。
文敬倒是没想那么多,又感叹一阵,就向我解说。
文敬一直在这边,也不清楚真正发生了什么。他只见到彩台上蝶舞楼的新人十一郎献艺已毕,正在退场。代表涵碧楼的姊妹花方清方灵正欲登台,忽然之间,一片黑雾不知从何而来,将众彩船笼罩,瞬息即逝,然后彩台所在的画舫就又有人嚷嚷“十一郎”,又叫喊方氏姊妹亦不见了,彩台上下就乱起来。
啧听了文敬所言,我第一句想到的,便是他片刻前那句感叹竟有如此事这都是什么和什么。莫不成世上真有鬼怪仙,“一阵妖风”摄了俊秀男童女童当点心去了真是太诡异了。难怪岳老头儿说袁靖安他们会很快回来。全苏州最好的书寓和相公院的参赛者都丢了,还做什么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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