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朝着大楼的外檐走来,暴雨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文雅从容一如往昔。
他站到我跟前,寻常的语气“这么大的雨,就你还在外面磨磨蹭蹭。”
他牵住我的手,两个人并肩往车上走去。
车门关上后阻隔了外面的风雨,宽敞的后座温度适宜,劳家卓抽过纸巾盒递给我“擦下头发的雨水。”
他转头抽出纸巾掩着嘴低头咳嗽。
劳家卓穿一件深绿粗布裤子,白色休闲衬衣,只是裤子下面被雨淋湿,变成一大片的深颜色。
我说“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
他无奈地道“还不是因为有人一直不回家。”
我还来不及说话,他却抬手按上了胸口,皱着眉咳得越发难受。
我忍不住伸手替他轻轻地揉着胸口,他握住我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闭上眼有些疲倦地靠在后座。
这时他的电话响起,他闭着眼不愿意动,我从裤兜中替他取出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接过来“咳咳,宗文。”
电话那端杨医生的声音大得我都能听得见“这么大的雨你又跑出去了”
劳家卓又闭上了眼,只略微蹙着眉语调有些模糊“嗯。”
杨宗文问“那两瓶药水挂完没有”
劳家卓说“差不多了。”
杨宗文痛骂“你大少爷的差不多就是一瓶都没完是不是这种鬼天气是不是我得过去给你挂完你能不能病得安分一点啊”
劳家卓说“你今晚不用过来了。”
杨宗文问“什么”
劳家卓淡淡地说“明天再挂吧。”
他收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先送你回去。”
我按住他的手“不是还在生病吗,先回你家吧。”
他点点头,也不再反对。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自负一楼直接上去,狂风骤雨的声响遥远得好像一幕背景。
劳家卓进屋给我找了干净毛巾“衣服有没有淋到”
我今天穿了西装短裤雪纺衫,只有鞋子湿了而已,摇摇头对他说“你上楼换身衣服吧。”
他身体明显是差,不过是上个楼梯,可是他走到二楼便开始有些虚喘。
他前两天在我家里强忍着病发,这两样天应该都还一直在病着。
劳家卓走进衣帽间,这时候杨宗文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我接通了。
他惊讶语气“是你呀,映映芭比”
我说“杨医生,他在里面换衣服。”
杨宗文问“你跟他在一块”
我简单地答“是。”
杨宗文说“你在真是太好了,我不用过去了。”
我问“他身体这两天情况怎样”
杨宗文直接说“心悸前天发作得严重,他没有能够好好休息,体力过度透支。”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杨宗文不忘叮嘱“你今晚留心照顾一下他,要是发烧的话给我电话。”
劳家卓走到卧室门前“映映”
我将他的手机放到茶几上“是杨医生的电话,你进去躺着吧。”
他点点头,转身回睡房。
我进去洗干净手,将衣衫上的一身水气烘干,然后轻轻走进卧房,劳家卓已经半躺在床上,沙发上他的手提电脑还亮着,床头柜上搁着几份公文,他闭着眼静静躺着,眉眼之间透着说不出的清倦疲累。
床边有一个点滴架,上面挂着两瓶药水,一瓶完好如初,另外一瓶针管被拔出,只挂完了半瓶。
我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把剩下的药水挂完吧。”
他将手搁在床沿,顺从地任我摆弄。
我撕开一次性针管袋,重新连接上瓶子,将他的袖子挽起,这才看见他左手的手背这几天针打得多,静脉血管周围已经是一片青紫,我换了右手,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好仔细消毒,小心翼翼才敢把针扎了下去。
他用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我的脸“总是要你费心照顾我。”
眼和声音都太温情脉脉,我有些受不起,只好勉强笑了笑。
劳家卓说“映映,雨太大,今晚在这里睡吧。”
我点点头安抚他,然后下楼替他热了杯牛奶,端上楼来让他慢慢喝了下去。
劳家卓将空杯子递给我。
我坐在他身前的凳子上,对他说“你要多顺心的没有,我只会惹你生气。”
他真是没有力气了,眼皮抬了抬,声音微弱不可闻“你少说几句这样的话,我就会生气少一点。”
我低低地说“我跟你吵架惹得你犯病的次数不够多么。”
劳家卓本来闭着眼,听到我说话,勉力支撑起身体,拍了拍身边“映映,过来。”
我坐到他身边“怎么了”
他色平和“不要多想,我身体偶尔会这样,不关你的事。”
我张了张嘴“我”
他不让我再说话,只将头倚在我怀中“好了,让我睡一会儿。”
我略微撑起胳膊枕住他的身体好让他躺得舒服一点,然后静静地守着看药水滴落,耳边传来他绵长轻弱的呼吸声,耳鬓厮磨之间的柔情渐暖,他在我身边总是睡得很沉。
多年之后我们彼此陪伴的这般静谧安好的时光,于我的感觉却如同在一个美丽但是危险的深渊滑落,我陪在他身边,是会有种末日的感觉。
办公室里的时针指向七点,我终于收起桌面上大卷稿纸,快速关上电脑,拎起包往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