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结婚戒指。手腕上戴着的，是那串带有一生承诺的玛瑙臂珠。一切美得那么不真实。
他问了我详细情形，披衣下床，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回来，告诉我已派人去取了。
我想起身，却被他又按回床上。细细看我，摇头微叹ot艾晴，看你模样，一点未变，还比之前更美。罗什糊涂了，你现在是几岁ot
ot三十三岁。ot我笑着吸鼻子，ot罗什，我认识你十年了ot
他笑得风轻云淡，眼角眯起时满是深深的沟壑，无情的岁月在他原本光洁的额头上刻上了几道抬头纹。他轻声说ot罗什已是五十三岁，认识你四十年了ot
看着他睿智慈悲的容颜，五十三岁的他早已褪去年轻时的朝气蓬勃，眉宇间更添历经沧桑的恬淡魅力。他已是不可用ot帅ot字形容了，情清鉴，洞彻一切。
ot罗什，对不起。让你等了太久ot
他拂开我额头的碎发，一个轻柔温软的吻落上ot你回来便好ot
相隔十六年，有那么多话要说。一直到点亮油灯，昏黄摇曳的灯光下，我们继续碎碎叨叨地谈话。没有重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恨不能把一切都告诉对方。
ot罗什，告诉我十六年来你是如何度过的。ot他自己过午不食，却不忘让弟子给我端来晚饭，是米饭和几样精致的小菜。他知道相较面食，我更喜欢米饭。在凉州时没有这条件，到了长安，终于可以吃到米饭了。
ot依你所言，韬光养晦，几将所有能得到的汉书都读遍了。ot他不让我起身，我便在床上就着几案吃。
ot思考汉文音律规则，如何将梵文佛经译成朗朗上口之汉文，方便记诵。带领弟子修心养性，这十六年，倒也过得很快。ot他柔溺地看着我吃晚饭，不停为我夹菜，ot依你所言，不时做些谶纬预言。那五色丝烧灰又凝聚成形，不过是我想法混人耳目罢了。ot
我愣住，有些口吃ot你，你不是一向不屑投吕氏所好，不屑这种谶纬预言吗ot
ot非是为吕氏所做。ot他意味深长地一笑，ot是为让姚秦国主知我有力，愿聘我来长安作准备。ot
这下真正发怔了。以前我劝他都被他严词拒绝，可现在
看出我眼里的疑惑，他温润地笑笑，敛颜正色说道ot艾晴，你告诉过我不依国主，法事难立。这些枭雄，谁是真心奉佛不过是想借着奉佛之名安顺民心罢了。既如此，我便使用这些能迎合他们的招数。只要姚兴能助我达成毕身所愿，又有何不可呢ot
心中感喟，他还是这样做了。以前的他是多么高洁正气，不屑这些掩人耳目的手法。可这个混乱的时代，终究改变了他。他最后的成功，还是因为这些不得已的改变
ot艾晴，你该知道，在姑臧最后一年，凉州经历了比十六年前更惨烈的饥荒。ot1
我点头。这些我也曾告诉过他。他站起，背着手在房内慢慢踱步。瘦高的身子已有些微的佝偻，背影寂寥。
ot沮渠蒙逊杀段业自立为王，趁此饥荒攻打吕隆。蒙逊初战不利，便带着万斛粮食在城外以赈灾之名，欲诱降吕隆部众。ot
他停顿住，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ot吕隆拒不开城门，百姓无以为生，更无柴过冬。城内树木被砍殆尽，人相食之惨况每天发生。实在无活路了，百姓请求出城为蒙逊军队为奴为婢。吕隆怕蒙逊以粮食为饵煽动百姓造反，居然坑杀了数千名无辜平民城内每天都飘着尸臭。吕隆降姚秦之时，姑臧城饿死者十余万口，整座城几乎成空ot
我已没有心思再吃了，披衣下床，走到他身边，将他微颤的手握住。他转头看我，轻轻将我拥进怀，咽一咽嗓子，垂下眼帘，哀伤悲悯之色布满睿智的脸ot艾晴，尽管罗什已从你口中得知一切，也明知无力挽回。可仍四下奔走，能多解救数名百姓也好，却惹恼了吕隆。他下令坑杀百姓之时，我与弟子们皆被软禁。若不是吕隆为了降姚兴需要以我示好，只怕罗什也难逃饿死。这次，罗什连两百人都无法庇护ot
抚摸着他瘦削的背，辛酸难忍ot罗什，对不起，这种艰难时刻我不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受苦了ot
他摇头，将下巴搁在我头顶ot被囚禁之时，罗什庆幸，幸好当初送你走。否则，你与孩儿若是在此，罗什怎忍你们受这样的苦ot
他略微离开我的身体，颔首一笑ot罗什年少时一心希望建宗创派，成为一代宗师。经历凉州十七年才明白，自己建宗立派真有那么重要吗我若执笔写大乘论著，除非迦旃延子，其他人皆不可比。但即便我能著书立论创立宗派，佛法不兴的中原，深识大乘义理者甚少，有多少人能理解ot
他放开我，在室内慢慢踱步，继而抬头朗声道ot乱世之中最需要的不是大宗师，而是慰藉人心的佛法能普及众生。ot
他站在窗前，转头看我，洞彻一切的笑容衬得他气度非常ot所以罗什已不再求做什么大宗师。余下不多的几年生命，应做更有利中原佛法传播之事。只要能让更多人接受佛法大义，甚至贫苦百姓也能度成佛，便心愿足矣。这建宗立派之事，待佛法在中原弘扬至盛，自然有后世的智慧之人去创立。ot
我昂头凝望他，清癯的脸满是岁月刻下的痕迹。额头上深雕出道道皱纹，眼睛略微一眯，眼角便扯出粗粗浅浅的纹路。唇边也有抹不去的细纹，笑起来时细纹愈深。眸子已不复年少时的晶亮，带着淡定的沧桑，却更加勘透人心。
建宗立派，成为一代大宗师，这是所有佛法大家的理想，也是他从十三岁起树立的志向，却在五十三岁时抛弃了。他余下的生命里，一心扑在译经上，没有著书立论。1在很多中土的佛教徒看来，能译出如此多重要的佛经就是无上的贡献。但对于他本人而言，译经是牺牲了他四十年的理想，用中国人能理解的方式让佛教迅速传播。要怎样的痛定思痛，才会让他作出这样的取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