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记得是师兄来了,杀了许多人,终日终夜捧著盒子。
但此时一想,一定是梦。
应师兄上一世,对他哪有情意?
易三娘看他全然糊涂了,再也耐不住子,拿鬼头棍狠狠一敲,顾怀昭手背被砸出个血窟窿,五指痛得伸直,人措不及防,不住地嚎啕惨叫!
易三娘脸上也溅了些血,身子反倒热起来,把他五g指头都砸的变了形,这才笑盈盈道:“你现在说实话,我喊大夫给你好好医治,以後还能提点重物,使剑是不成了。”
顾怀昭眼泪如注,把什麽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
易三娘扇了他一耳光,狠狠道:“要是再不说,我拿上好的续骨y膏,把你这只手裹好,骨头接得正不正一律不管。拖个十天半月,仙也难治!”
伍秀才在门外听见动静,抖抖索索地劝:“三娘,还是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吧。你这样胡来,事情可不好j代。”
易三娘脸上忽青忽白,只说:“住嘴,连这点胆量也没有!”
伍秀才被她数落一番,心里颇有些不痛快,正想和她理论j句,牢门外一阵喧哗,和易三娘相熟的江湖客竟是找了上门。
眼看著十来个人鱼贯而入,把这间牢房挤得满满当当,易三娘脸se更是难看,娇叱道:“你们这是做什麽?”
为首的泰安镖局大当家李万山拿著手中火把往前一照,等看清顾怀昭浑身是血的模样,忍不住破口大骂:“易三娘,你这是绝弟兄们的後路!”
剑似生平46
边上的人纷纷附和:“姓应的说了,只要他师弟毫发无损,凡事都好商量,要不是这个婆娘多嘴……”
易三娘叉著腰,银铃一般笑了起来:“哎哟,当初商量好了把人j到我易三娘手里,现在成了老娘一个人的主意?”
李万山被她一番讥嘲,脸上涨成猪血se,羞恼道:“三娘,事到如今,我们来找你理论,已经够重情重义了。铁笔翁、薄情剑那j个老不休,一见事态不对,就早早联络应雪堂,把你这处贼窝供了出来。依他们的脚程,再过两个时辰也该到了,我劝你还是早做打算。”
易三娘此惊非同小可,在牢里踱了j步,尖声喊著:“平时说得千好万好,事到临头全是一盘散沙!”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个笑模样,把浑身风情乱抛,柔柔道:“江湖风波恶,咱们都是知心知底的自家人,莫要为这点小事坏了情分。”
她一个人j乎要把甜言蜜语说尽:“弟兄们,俗话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是事事心慈手软,还出什麽头,谋什麽富贵?我冒这样的风险,还不是为了给大家问出j句真话。万一应雪堂不识好歹,又拿假货消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李万山被说得心动,长叹了一口气:“三娘,凡事留一线,现在人要到了,该如何是好!”
易三娘一阵冷笑:“还能怎麽办,找大夫上点y,给他换件g净衣f遮掩遮掩,罪名都推到别人头上。”
李万山左右一合计,终於拍案道:“他要人,咱们给了人,就算不得违背道义。”
易三娘领了众人,沿密道返回不提,李万山找的那个许大夫,不多时也就到了。
他医术也算远近闻名,行医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棘手的外伤。等许大夫y著头,用剪子把血衣剪开,往每一处伤口洒完y粉,低头一清点,竟是用空了七八个y瓶,四五卷布条。
到後来医治右手的时候,他稍稍一动,顾怀昭就抖上半天。
许大夫吓得直说:“小兄弟,我给你用点麻y,你借著烈酒喝了,能好受些。”
顾怀昭痛得胡言乱语,眼角泪水如泉。每一句胡话,都掺著师兄这两个字。
许大夫给他灌了口烈酒,又把麻y掏出来:“这是我家祖上仿了麻沸散的方子,用了些曼陀花和c乌,小兄弟,你就当做了一场梦,痛就过去啦。”
顾怀昭听见曼陀花这j个字,终於清醒过来,颤声笑问:“做梦?我这两世……醒过吗?”
许大夫只以为他还在糊涂,见顾怀昭无论如何不肯f下麻y,又是一顿好劝。
半天,顾怀昭才道:“你动手吧,我跟你,说说话……就好。”
许大夫见他手上的伤势确实不能耽搁,只好把小刀从布囊里拿出来,用火折子烤过,开始挑除碎骨。
顾怀昭怔怔看著大夫,每一句话都在发抖:“我从前……也受过这样的伤,再也用不了功夫了。”
许大夫额角全是冷汗,大著胆子把他血r划开,筋脉用钩子钩到一处,指骨掰正。那是无人能想象的剧痛。
顾怀昭却忽然笑了:“我那时,能为他做些事,我……高兴得很。师父当著那麽多人的面,骂我……包藏祸心,断我的筋脉,我站不起来,他们要我、一步一步爬下山去,我心里仍是……快活极了。”
“师兄对我……那般好,我终於能为他,做上一点事。”
许大夫听得右手微颤,连忙闭目定了定,这才继续施刀,嘴里说:“你振作些。”
顾怀昭每句话说得极慢,额头不住地渗出豆大的汗珠:“可这一回,却不同。我不是为了帮他隐瞒,才受的刑,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别人每打我一下,我想到是为了他受的刑,我帮了他的忙,心里……有劲,痛也、极快活。”
“可我不知道,越是受刑,越是知道信错了人──”
许大夫把刀上的血迹飞快一擦,直说:“就快好啦,小兄弟,你再忍一忍。”
顾怀昭眼睛里竟是泛起光来,轻声道:“是啊,就快好啦。”
“我以为他上辈子对我好,才对他掏了心。现在知道他无情无义,自然该和他分开。难道还要错下去不成?”
剑似生平47
应雪堂为了赶到易三娘的芙蓉庄,一路连换了五匹快马。
原本被他安c在各地的肖枕梦、落雁林主、盲书生,此时都紧随其後。
到得庄口,应雪堂翻身下马,不言不语地立在雪中,段星罗和鬼无归自去拿板斧破开庄门,再过刻,庄里总算出来了j个人。
易三娘绕过倒下的门板,见门外十余名黑衣人都是帏帽遮面,看不清本来面目,不由自主地露了怯意。
然而再一打量应雪堂,发现那人一向纤尘不染的白衣,如今满是尘土,一颗心又定了下来。
她没有压错宝,这一局还占著上风。
应雪堂脸上也有风沙雪屑,他拿手背轻轻擦了擦,目光才落在李万山身上。那双眼睛挟著肃杀寒意,看得人心头发凉,语气却是万般诚心:“我和j位前辈从未j恶,为何要为难我师弟?”
李万山虽想直斥他厚颜无耻,又不敢真撕破了脸,斟酌半天,才y测测道:“应贤侄这话说的蹊跷,你做初一,自有人做十五。”
应雪堂看著李万山的目光,倒像是看著j个死人,偏偏话语之间不沾半点人间烟火,平心静气地问:“不知在下有何得罪之处?”
李万山有些接不下去,他和应雪堂打过数次j道:这人若是语气敷衍还好说,但凡这样礼数周全,十有八九暗藏杀机。反倒是易三娘不管不顾,手里长鞭啪的一抖,破口骂道:“姓应的,你装什麽糊涂!趁早把无双剑谱j出来!”
应雪堂淡淡道:“原来三娘怀疑无双剑谱是假的?”
这句出口,连李万山也忍不住叫骂起来:“应雪堂,你明知故问!”
一旁的盲书生蒋成翰耐著子听到这里,渐渐有些心不在焉,伸著手接了j飞雪,见天气确实凉了,於是取过一件黑seo大氅,上前一步为应雪堂系好了。
应雪堂看著身上的大氅,指头深深陷在蓬松o里,也有刻走,顿了顿,才道:“无双剑法自家父首创,传到我这里,也不过二十来年,确有不少瑕疵之处。我年y学剑时,每隔数日,就会气血逆行,多亏家父在旁看护,常常为我注入真气。”
李万山万万想不到他会这样说,和易三娘面面相顾。
应雪堂说到这里,眼中寒光骤起。只是他那双眼睛生得极美,这样冰凉的眸光,远远看去也像是秋水烟波那一转:“我这些年重写剑谱,又自己仔细修订过一遍,j位前辈练剑时,就算起了心魔,也是数月才发作一次,等日後功力大成的时候,自然知道这本剑谱的好处。我月月损耗修为,为前辈们引导气劲,没想到一番好心,全付诸流水。”
李万山听得脸se大变,高声道:“贤侄,这都是一场误会!”
j个人当中,唯有易三娘还半信半疑,讥笑道:“李万山,你好糊涂。他说什麽,你就信什麽,也不怕被人骗个底朝天。”
应雪堂亦是冷哼一声:“薄情剑、铁笔翁j位前辈找到我,都说想练下去。如果还有人信不过在下,我这里有上百丸落雁林主炼制的安丹。每月f一丸,连f三月,从此不练无双剑法,自然无碍了。”
肖枕梦听他胡言乱语到这等地步,忍不住笑了出声。
应雪堂冷冷扫了他一眼,把身後那个矮若侏儒的黑衣人叫到身旁,从他手上接过一个三层高的y匣,每一层的y屉拉开,都装了j十丸丹y,拿淡绿蜡壳封著,上面印了“落雁林”三个小字,隔了老远已觉清香扑鼻。
李万山自然知道落雁林主的传言,那人喜欢拿绿se蜡壳封存良y,拿黑se蜡壳封存毒y,独来独往,与应雪堂更是毫无瓜葛,应该不至於作假。
他这样一想,心里跳得极快,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应雪堂後退半步,轻声问:“我师弟呢?”
李万山满脸堆笑,朗声道:“应贤侄,既然是误会,我这就将小兄弟j还给你。”
还没等他招呼下人,易三娘已迈出一步,娇叱道:“且慢!”
李万山脸se铁青,在她身旁,竭力压低了声音:“姑nn,行行好吧,你又想打什麽主意。”
易三娘不管不顾,一身猩红裙装,挡在芙蓉庄前,嘴里喊著:“这是我的庄子,我才是做主的人!”
应雪堂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问了句:“不知三娘有何见教?”
易三娘将额发挽到耳後,露出脸上那道蜈蚣似的长疤,狰狞一笑:“应雪堂,这道疤是你那位好师弟留的,也该给我个j代吧!”
剑似生平48
应雪堂垂著眼睑,似乎在竭力忍下怒气,过了许久,才微微冷笑道:“我师弟脾气极好,或许是三娘b人太甚,才被划伤了脸吧。”
易三娘听得大笑出声:“应雪堂,人在我手里,我劝你想清楚再回话。”
李万山慌得连推她j下,易三娘柳眉倒竖,将他的手狠狠拍开:“你们不给我讨公道,老娘自己来讨!”
应雪堂手用力攥紧了身上那件漆黑大氅,静了刻,才望向山庄大门:“我师弟下山采办,被j位半路擒住,谁是谁非,各自心中有数。如果三娘y要个j代,我还你就是。”
易三娘看著他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庞,激动得身子微微发抖,尖声笑起来:“那倒是极好!”
应雪堂从腰间出一把小刀,刀身灿如白练,显得极为锋利,刀刃弯弯,又像极了情人的眼波。
他拿著小刀,睫o微微颤抖,半天才j不可闻地笑道:“我做下的所有事,我一人承担,我师弟有何冒犯之处,我也一并担下。”
肖枕梦听得啧啧j声,他本想提醒应雪堂强闯进去,但想到这人恐怕受不了自家师弟有半分风险,也就随他去了。
易三娘虽然也怕,但此时心头快意胜过一切,在一旁不住地提醒应雪堂划深j分,要留下疤来。应雪堂脸上笑意冰凉,竟真的如她所愿,对自己下手极狠,小刀从脸上笔直划过,从右脸眼眶下,直划到右边嘴角,伤口狰狞,鲜血如注,把整张脸都划破了相。
周围静得落针可闻,应雪堂喘了一会,才收起小刀,毫无起伏地说了下去:“如果我看到他伤了一g寒o,我也会要个j代。”
易三娘狂喜之後,这才想到要怕,眼珠子转了j转,盈盈笑道:“应贤侄尽管放心,那位小兄弟要是受了伤,也不会是弟兄们下的手。”
应雪堂心里满满全是顾怀昭,虽然疼痛,眉o皱也不皱一下,冷冰冰撇下一句:“把我师弟还来。”
易三娘估著时间,猜大夫应该办妥当了,这才笑著一点头,走在前面领路。
落雁林主带著那顶帏帽,忙前忙後给应雪堂止血上y,y粉敷在伤处,没多久就被鲜血冲开,只好又换成粘稠y膏。
应雪堂本想跟上去,想到脸上的伤,忽然停了下来,只说:“等一等。”
他站在那里,手按在j巧刀鞘上,双眼闭紧,定了定,才拔刀出鞘,睁开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自己映在雪亮刀身上的容貌。只一眼,应雪堂就把配刀送回鞘中,指尖竟是微微发抖。
他朝落雁林主叮嘱了j句,那独孤伤听得明明白白,在应雪堂脸上涂完y膏,又从怀里掏出j张人面具,选了肤se相近的,裁下边角料,用y水粘合,细细盖住应雪堂脸上那道狰狞血口。
等独孤伤用h白粉末再细细扫过一层,应雪堂脸上的伤,乍看之下,j乎不见什麽痕迹。
应雪堂这才c促道:“走吧。”一面走,还一面拂去肩头细雪。
易三娘在一旁看了个真切,脸上情变幻,半晌方道:“想不到应贤侄这般惜容貌。”
应雪堂正五指拢起,不住地梳理长发,听易三娘这麽一说,不由冷下脸来。男儿生在天地间,凭一身一剑便足以行走江湖,容貌再好,值j分j厘?
区区一刀,又不伤筋动骨……
只是师弟似乎极喜欢他的容貌。
应雪堂想到刚才映在刀身上的那张脸,身形轻轻一晃,拼命掩盖住种种情绪。
如果他喜欢,自己怎能让他看到那般凄惨模样?
如果连gj都腐烂的剧毒花朵,连唯一引诱猎物的se相也毁了,还怎样留住那人?
当然要极光鲜的……极光鲜的站到他面前。
作家的话:
注:破相和右手最後都会治好的。
剑似生平49
应雪堂在堂屋等了好一阵,易三娘才领著顾怀昭从门外进来。
顾怀昭穿了件宽袍大袖的黑se衣衫,脸se发白,背也有些佝偻。
应雪堂远远叫了句:“师弟!”
顾怀昭似乎听见了,肩膀一颤,然後才挪动脚步。
他走得极慢,走j步就要歇上一歇,应雪堂舍不得眨眼,好不容易盼到他走近了,伸手去扶,顾怀昭却忙不迭往旁边一躲。
应雪堂怔了怔,等闻到顾怀昭身上传来极重的y味,和血腥气掺在一处,眼前骤然被怒火烧得一血红,五指狠狠掐进掌心,j乎要把银牙咬碎,半天才挤出笑容,低低地说:“师弟,师兄没用,来晚了。”
易三娘知道事情遮掩不住,讪讪笑了一声:“我们去的时候,小兄弟已经受了伤。怪只怪应贤侄树敌太多,与天下人为敌。”
应雪堂背对著她,双手抖个不停,把拳头又捏紧了些,不停承诺道:“师弟,我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顾怀昭转过头来,目光空洞,看著应雪堂,又像是越过他,在看别的什麽人。
应雪堂何曾被他这般打量过,手忍不住又去拨拢鬓发。他眼角刚刚被怒气染上薄红,眼中情意浓得化也化不开,应该还剩j分颜se,为何师弟不看了?
应雪堂想不明白,只以为顾怀昭怪他来得太晚。
眼下时机仓促,也不知道师弟到底伤在哪一处,应雪堂单膝蹲到地上,试探著说了一句:“师弟,我背你走。”
等了许久,顾怀昭还一动不动。
应雪堂不敢贸然动手,只好抖抖大氅,又站起来,喊肖枕梦去准备车马。
两人默默无言,等芙蓉庄外套好了一辆宽敞马车,应雪堂带著顾怀昭离开这座偌大山庄。
车里金炉升烟,渐渐驱散万里寒意。
应雪堂点好暖炉,把自己佩剑搁在车厢里,朝顾怀昭说了许多情话,这才放下车帘,坐到帘外驾车。
独孤伤看他出来,矮小身形往右一扑,落在一旁的空马鞍上,让出那块位置。
顾怀昭靠在软垫上,看著帘上的黑影,好不容易聚起力气,用左手拔出佩剑,将脚底织毯一点点从中划开。才做了这样一件小事,人就累得眼冒金星,剑也掉在地上。
应雪堂在车外听到声响,扯著缰绳,探头一看,不由愣了。
顾怀昭不敢看他,低著头,气喘吁吁地说:“应大侠,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应雪堂一颗心仿佛被人活活冻住,可看到顾怀昭说得这样吃力,仍是竭力撑起笑容,轻声细语地同他说话:“师弟,你痛糊涂了。”
顾怀昭只盼著早一刻把话说完,哪管应雪堂作何表情,断断续续地说了下去:“今日缘分已绝,从此、割席断义。”
应雪堂不禁呆住了。
眼看马车差点翻入小沟,车厢一歪,应雪堂慌忙拉紧缰绳,把马车停住。
浑身热气瞬间消散殆尽,应雪堂立在飞雪小路上,人像是化作木胎泥塑。半天,他才想起跟肖枕梦一帮人打声招呼,沈声道:“你们先走,我和师弟有话要说。”
肖枕梦见没有热闹可看,唏嘘一声,领著一夥人绝尘而去。
应雪堂仍痴痴坐著,等回过来,顾怀昭已经挣扎著下车。应雪堂急急拦住他,颤声笑道:“师弟,你怪我来迟了?”
他不住地解释,恨不得剖开心肠:“我……得到消息,已经过了一日。从青州到这里,一千四百里,每到驿站就换一匹快马……”
顾怀昭心里痛得厉害。应雪堂每说一句,他就呼吸一窒。
他舍不得……看师兄这样失态。
对这人种种情意,已经深入骨髓,哪怕知道前尘是空,心里似乎还留了一道城墙,想替师兄遮风挡雨。
剑似生平50
何况师兄这一世,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顾怀昭想到从前那一笔烂帐,拼命狠下心来,把话说得更绝:“以後应大侠名震江湖,我怕是没有这个福分,只想过与世无争的日子,还请应大侠放我一马。”
应雪堂眼眶微红,极轻地问:“师弟这是什麽话,你不打算回紫y山啦?”
顾怀昭知道伤透了师兄的心,哪里敢看他,生怕一抬头,眼泪就要决堤而出。
应雪堂颤声笑问:“师弟不想见我啦?翌日山上开了花,酿好了素酒,没人陪我,那可如何是好?”
顾怀昭听见他这样哄小孩的语气,仿佛每一个字都用上了一生的柔情,温柔缱绻,眼前更是模糊一,含糊点了点头。
应雪堂不能置信地笑出声来:“师弟……不想见我?”
明明顾怀昭就在他面前,离他这般的近,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应雪堂此时才发觉脸上疼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强挤了太多的笑,把伤口生生撕裂。
他捂住右脸,j不可闻地问:“为什麽?”
顾怀昭哪里说得清楚,半天才挤出一句:“应师兄,因为什麽……动了心?”
应雪堂好不容易等到顾怀昭肯叫他一声师兄,以为他回心转意了,手心渐渐暖和过来,想把顾怀昭揽进怀中:“我知道师弟对我好,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顾怀昭慌得把他一把推开,霎时间心凉如水!果真是这个理由。果真和自己当年一样。
用一腔真心,去筑空中阁楼,以为伸手就能到天,却发现脚下一脚踩空。
怎麽会有这般傻的人,在虚情假意上筑梦?
盼只盼现在悔改还不晚!
顾怀昭挣扎著朝他拱了拱手,只觉眼泪要忍不住了,急道:“应大侠,你走你的y关大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後会无期!”
应雪堂脸上正疼痛难耐,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出了血。脓血将落雁林主贴的那块人撑得鼓起,然而这颗心又何止化脓出血。
他拼命捂著右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是不是,答的不好?你想听什麽,我……改……”
他一生从未如何低声下气,可顾怀昭似乎混不放在心上,还拖著脚步想走。
应雪堂右手上沾满了血迹,粘合人的y水渗入伤口之中,痛如万虫啃咬,应雪堂一面拼命捂著脸,不愿让人看见自己r翻卷的右脸,一面还想拿左手去拦顾怀昭,一下没拉住,忍不住低喊起来:“师弟,你还要我怎麽说?”
他声音j乎全然嘶哑,在顾怀昭身後嘶声喊著:“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我,我也只你一个人!师弟还要我怎麽说?!”
顾怀昭终於走不下去,眼泪将脸庞全然打s。
应雪堂脸上鲜血淌个不停,一行行如同血泪。他既难过顾怀昭没有回头,又庆幸顾怀昭没有回过头来。
这一路倾覆江湖,为天下敌,眼看著大仇将报,师弟又待他那样好,所有美梦分明近在咫尺,现在说收回就收回?
应雪堂不由把伤口捂得更紧,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缘由:“是不是……易三娘,b你吃了什麽y?对了,听说苗疆有人擅长下蛊,难怪师弟心大变。”
顾怀昭好不容易才站稳,一腔眼泪j乎要流g。
应雪堂定了定,捏紧了身上那件漆黑大氅,温柔笑道:“师弟,现在回想起来,在凤城的时候,我把那件o大氅盖在你身上,我那时就动了心。”
他一直说些极甜蜜的事,说给顾怀昭听:“师弟还给我带了吃的,师弟居然知道我喜欢吃甜食。”
应雪堂看顾怀昭没有再走,还以为说动了他,强忍著脸上的痛,微微扯动嘴角:“师弟还教我观星,帮我算慕之人的心意。”
“我对一个人、动了心,师弟帮我算算,他心里……有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