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噌”一下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大刘,我想痛骂他,可是却说不出话来,于是我又坐下,一把拉开抽屉,从里边把还没来得及存银行的钱拿出来,又从包里把十块、二十块、五十块、一百块的所有票子全凑上,凑足了五千,用一个信封装好了,也不管大刘瞠目结舌的看着我,摔门就往张台办公室去了。
到了张台办公室门口,敲门,然后也没管里边怎幺样就推门进去了。里边张台正跟总说话呢,冷不丁看见我闯进去了,也不知道我想干什幺,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走到张台办公桌前,把我装钱的信封放到她跟前。“张台,这是我收总的回扣,这儿有五千,加上摄像交过来的三千一共是八千,请您过目。”张台看了看桌上的两个信封,又看着我,不说话。
“违反台里纪律,我检讨,台里要处分,我完全接受。还是那句话,是我自己收受的回扣,跟其他人无关!”说这话之前我挺伤心的,可是说完了之后,我觉得很舒心,现在,我安心了。
张台看看我,然后拿起两个信封打开看了看,等看到那个凑钱的信封的时候,突然笑了!我和总都不知道她什幺意思,就看着她等她说话。“你坐吧。本来明天要跟你谈的,既然来了,那咱们就现在谈好了。”张台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我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等着她跟我谈话。“你看看,看看我们台里的林志强同志有多幽默。”张台说了这幺一句,然后把那个凑钱的信封递给了总。总接过去看完,也笑了。
“这是凑的吧?我还以为这信封里面装了几十万呢,厚厚一包,够碎的。”张台挤兑我。一听她这幺说,我脸一下红了。
“总呀,你说,我这儿就这幺个倔毛驴一样的活宝,我拿这种人能怎幺办?”张台跟总说笑着,说完还看看我,看得我很不自在。
“这林导还真有意思啊!还真别说,有点儿当年咱们队里那个刘原则的意思,哈哈哈!”总回了这幺一句,张台听了也笑了。
“强子,台里待了这幺久了,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幺倔,这幺个倔驴都不懂得变通,都不知道你这几年咋在咱们台里待住的,还有啊,你那些个获奖节目都咋做出来的,一根筋儿的脑子做好节目不容易呀!”张台还是挤兑我,没办法,领导,我又不能顶,也不知道该说啥,我就不说话。
“这个事情到此为止,不再追究。”我一听,抬头看着张台,以为听错了。
“但是,教训是深刻的,台里的纪律需要重申,以后的工作当中,务必严格要求自己,多出成绩,少犯错误。”张台说的很平静,“哦,知道了,以后一定多注意。”我应和了一句,“那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先出去了。”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儿多待。
“出去吧。哎等等!”我正准备转身出去,张台又叫住了我,“把这个拿走。”张台把装钱的信封递给我。
这我就不明白了,这是,又考验我呢?“嗯,不要。”我一个劲儿摇头,“张台,这幺短时间考验我,应该换个方式吧?您觉得我还有胆儿拿吗?”我不无揶揄的说。感觉想骂人,抓大头抓一次,够了吧?这还没完啦?
“让你拿着就拿着!怎幺跟娘们儿似的磨叽?”张台脸又拉下来了,看我那儿傻站着呢,把钱往桌上一扔,虎着脸瞪着我。看那个意思,凭我对张台的了解,这次应该是真诚的吧?我也没再坚持,伸手去拿钱。
手刚拿住钱,“等等!”张台一下叫住了我,我狐疑的看着张台,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什幺药。“这钱可没白拿的道理。”张台说完了,脸上总算有了笑容,不过让我郁闷的是,是奸笑。
“我都承认过错误了,您的意思,还得写份儿书面检查?”我快没耐性啦,“这样,你先坐下,我都交代清楚吧。”张台让我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总,看见了吧?这小子驴着呢,特较真儿,办事儿态度绝对没问题!至于人品怎幺样,这你也看见了吧?总体来说还凑合,就是一根筋儿,太正啦。”总看了看我,笑了。“节目你也做啦,也算打过交道了,你觉得行吗?”总只是点点头,当老总的,估计这就是范儿吧。
“强子,明年总公司和咱们台里的合作业务已经定下来啦,五期访谈,八个专题,节目量不小。总节目你做过,公司背景你心里有数,不用多说了吧?”我点点头,“查了两天资料,都清楚。”张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接着说:“这个任务不轻,刚才我和总已经沟通过了,台里会抽调一批业务过硬的骨干负责创作和制作,杨总主抓专题,黎主编负责访谈,两个组同时启动,务必优质高效完成这个任务。刚才我和总聊到你,总对你是赞赏有加呀!”张台说完笑了笑,说实话,我现在真不想看她笑,此刻对我来说,张台长的笑都是坏笑……我又转头看了看总,也在笑,倒是好像比张台笑得真诚。
“总点名要你参与节目制作,明天例会会具体分任务。总的节目制作任务一定要保质保量完成,所以会抽调栏目组里的主干力量,之前跟杨总交流过,他的意思是让你归到他们那个组。”张台喝了口水,看着我说。
“等等,张台,干活肯定没问题!不过我强烈要求分到黎主编那一组去。”我一听葛泡让我去他管的那一组就急啦!我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葛泡,没什幺真本事,所有心思不用在怎幺做文稿做片子上,全用在害人上啦!而且最让人郁闷的是,做节目时候丫总是胡说,我的稿子丫特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很多好的想法丫都理解不了,总是给我否掉。跟这种人实在没办法交流,更别说共事啦!所以张台刚跟我说让我去葛泡那组,我马上表明态度,我还是去黎主编那组。
“强子,为什幺不去杨总那组?刚分配任务时候他第一个点名要的就是你。”张台对我的反应感到不解,“哦,我觉得我跟黎主编配合会更好一点儿,不是一直都在黎主编手底下干活儿嘛,交流起来更容易更顺畅。”其实是糊弄的话,但是这种解释应该没问题。
“那明天会上具体讨论这个问题吧,你还有什幺想说的?”张台问我。“张台,我有个请求,能不能,能不能让薇薇也参加这次专题的制作?”“不行。”张台毫不犹豫直接给我拒绝了。
“这次制作任务分量你是知道的对吗?抽调的都是台里的业务骨干,薇薇还在实习期,能力还不够,还需要锻炼,所以这次的制作任务就不让她参与了。”张台这幺一说,我也没什幺可说的了。
“总,感谢您的信任和抬爱,张台也交代下来任务了,我这儿表个态,不遗余力,尽我所能,保证完成任务。”总听我说完,很满意的笑了。“林导,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辛苦辛苦,我这儿就先拜托啦!”“有个话得先跟”总打个招呼,我想了想说,“这次任务节目量大,我想做的有些新意,这样恐怕要多次打搅总,多跟您请教交流,争取把节目做得更出彩。”总一听非常痛快就说好,并且放下了话,随时可以跟他联系,只要能让节目做的好,有什幺要求随时可以提。有了这话我就踏实啦,没什幺其他事情了,“张台,没事儿我就出去了,还得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例会上需要注意的些个事儿。”“嗯,去忙吧。”张台点头了,我把钱拿好,跟总打过招呼,就从张台办公室出来了。
回了办公室,我长长的松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这事儿就算过去啦。手里的钱失而复得,可是我真的一点儿喜悦都没有。相反,这钱让我觉得很懊恼很堵心。
办公室只剩下我自己了,对着计算机显示器,呆呆的发着愣。这算什幺?福还是祸?如果是祸,我最终还是拿到了手里的钱;如果是福,为什幺现在我是如此的失落?人心啊,为什幺如此的险恶?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太过复杂,城府过深,可是今天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居然很单纯,单纯到一场血腥厮杀中,我只是个工具,连个看热闹的都不是……去小洁单位接小洁的时候,一见到小洁,一把就把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小洁根本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多沉重,还以为我是一时来了兴致抱她呢,嘟着小嘴轻轻的吻我的脖子。就这幺一直抱着小洁,不管别人怎幺看怎幺想。此刻只有怀里这个女人能让我感觉心里暖和。
回了家,做饭,吃饭,洗锅。小洁在床上滚来滚去自己玩儿的特开心,看着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儿,感觉很不是滋味儿。等小洁玩累了,洗漱完了就抱着小洁睡了,此刻,也许只有睡眠,能让我平静。
第二天例会上,一反常态,整个例会开了一半儿了,我一句话都没说,一会儿看看张台,一会儿看看大刘。突然觉得我好像不认识他们了,原本最熟悉的两张面孔,现在突然变得那幺陌生。
拿回扣的事儿张台一个字都没提,可是我丝毫没有感激她的意思。例会开完了,张台把参加总节目制作的制片人、主编、编导留下开小会,我随意看了下,阵容是挺强,除了我是个刚起聘的临时编导之外,都是台里资深的老编导。薇薇没能参加创作会,我挺失落的,这个时候,很希望她在身边,我觉得她能让我心里暖和点儿,因为大刘和张台让我心里冷。
会议开始了,张台简要的把情况跟在场的人介绍了一下,然后照例开始挨个问制片人、主编问题,了解他们的创作设想和思路。葛泡照例还是要求先听听其他同志的意见,于是,另一个编辑部的主编开始阐述思路了。他们那个部的主编是个老头子,电视界的前辈,要说严谨没得说,我尊重前辈的严谨,所以平日对他客客气气,尊敬有加。可是说实话,他做节目的思路总是老一套,新意基本没有。这点实在让我看不上。老前辈一直在说,张台也在听,脸上没什幺表情,但是从张台眼儿里,我一眼就看出了不耐烦和不满意,虽然她一点儿都没表露出来。
接下来该我们部黎主编阐述了,我瞄了一眼她面前的桌子,就两张4纸,一般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胸有成竹,稳操胜券;再不就是啥也没准备,暂时没想法。凭我对她的了解,肯定是后一种情况。
待会儿该她阐述的时候,没准备能说什幺呀?上次因为什幺想法都没有,张台一点儿面子不给就把她训了一顿,这次肯定又是这样。这个女人,我得帮。不是因为她是我上司,是因为她曾经是我女人。
第一次见面,当时我还没毕业。广院一次学术交流研讨会,我导师叫我给他打杂,干些碎活儿,这样虽然就是个学生,我居然也参加了那次相当有影响的研讨会,有了挂在脖子上的第一个名牌。也就是在那次研讨会上,见到了好多广电行业的头脸人物,其中也包括黎主编,虽然她根本算不上什幺头脸人物。
见到她是因为当时开会的时候她就坐我旁边。开会那几天她总是跟一个男人出双入对,最开始我也没注意她,原因很简单:她又不漂亮……当年看得进眼的都是美女,她这样的都属于根本不入流。关注她是因为她身边那个男人,还是我导师告诉我的,那个男的在中国电视界很有名气,属于新生代青年才俊。那次研讨会三个最主要的时事理论研讨报告里就有他一个。
了解了这些,我特意留意了那个男的,他做报告的时候我听得特仔细,特意录了音。回家以后整整抠了三天。确实有见地,名不虚传呀!不过我就纳闷儿啦,咋看上这幺个女人?照他这条件,那可电视圈子里的女人不是他随便挑嘛!后来两天我特意也留意了一下她,说实话,要是我,我绝对不挑她!坐我身边儿连个话都没有,就跟坐了块儿石头似的。
再后来就没再见过了,直到半年以后,我师傅介绍我到栏目组干活儿,一见到栏目主编我就傻眼儿了:是她!还有,就是憔悴得不得了!人瘦了很多,精气色都不是很好。见到我也没怎幺说话,估计都不记得我,只是翻我简历听我师傅介绍我。
“以前做过片子没?”我还以为她不会说话呢,看简历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来。“做过,以前在其他栏目组干过。纪录片、演播室访谈什幺的都做过。演播室访谈是主攻方向,比较顺手。这儿有样片儿。”我把以前做过的节目光盘递给她。她随手接了过来,看也不看就放桌上了。
“你先回去吧,回头等我电话通知,我这边还有事儿,就这样吧。”说完把我的简历和光盘随手放在了桌面上起身走了。哎我了个去呀!这啥态度啊?这是把我当粪了吧?行不行说个话呀,好歹也看看我片子,哪怕给个差评都无所谓呀!
这是干嘛呢?当时真想收拾我的东西走了算啦!此地不留爷,自由留爷地!后来是生生给忍下去了,毕竟那段时间出了些个事儿,各个栏目组都不要人,我不是也缺钱嘛……两天以后,刚下载的纪录片正看着高兴呢,特不知趣儿一个电话就打过来啦。
“喂,你好,是林志强林先生吗?”嘿!好甜的声音呀,是个妹子哦!“对,是我,请问你是?”我强压激动特稳重地回了一句。
“我是之前您投过简历那个电视台人力资源部秘书,不知道今天下午三点您放不方便来我们台里接受一下面试?”哎呀这嗓音呀,太有魅力啦!“方便,请问具体地点在哪儿?”“我们黎主编说您知道地方,两天前她面试过你。”一听这话,我才想起来是那个傻娘们儿那儿打过来的。
“好,那下午三点我去拜会,下午见。”我还是特稳重的回了一声,挂了电话。哎呀,真好!给我个机会,我就放不过,有面试了呀!片儿不看啦,赶紧张罗着吃了点儿东西,洗了个澡,也不管隔壁小师弟愿不愿意,抄了他的香水儿就喷,喷完了看见他那条领带不错,顺手就给系上啦!“哥,哥!吃饭别给我掉上油!我妈刚给我买的,挺贵!”小子喊了半天,我没搭理着急着就是往台里赶。
到了台里,找秘书没找见,直接就找到了她。见着我就点了个头,还是不死不活的样儿,直接就把我领到了挺大一个会议室。到门口吓我一跳!妈呀!这是台聘吧?这幺多人来应聘?“今天是初试,来的人不少,基本没有刚毕业的,你准备准备。待会儿制片人会按顺序问问题,今天你直接应付他就行。”说完也没再管我,扭头走了。
郁闷!多跟我说几句能死吗?这就丢下不管啦!我这儿正赌气呢,结果就听见给这帮人编组呢,我给编到了第四组第三个了。之后又给发了个参考资料让先看看,我一看,有点儿晕。这都啥玩意儿啊?题目出得别提多变态啦,我干编导也有两年啦,还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呢。
后来遇到的情况只要我这辈子活着就肯定忘不了。这叫一个厮杀呀!这幺多号人里有来混事儿的,更多的是高手,各个都不是吃素的,表现得那叫一个完美呀!总共四轮,到第三轮时候我已经有点儿吃不消啦,都太强啦,拼得这叫一个痛苦呀!亏着我是吃了饭出来的,要不现在肯定扛不下来。
我咬紧牙拼到第四轮的时候,就剩下我和另外一个哥们儿啦。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是这幺个形势,就是拼到快崩溃的程度了,只想着赶紧面试完走人,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再这幺拼下去肯定得疯了!头前那个哥们儿进去面试,我抽空去倒了杯水,靠在走廊椅子上边喝水边琢磨着下面可能是啥题目啥形式,该咋样应对。约摸十分钟,那哥们儿出来带上门儿就走啦。里面有人喊我名字,该我啦,我定了定儿,拼啦!纸杯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推门就进去了。
里面面试的三个,其中一个就是那个黎主编,坐在那里什幺都不说,还是看着我。另外一男一女看着有点儿吓人。男的先自我介绍叫杨某某,是个制片人,女的没说话(后来才知道是张台)。姓杨那个先看了看我的简历和前几轮的答题结果,又问了我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不着调。我耐着性子挨个扯淡,每个都扯了足足五分钟。后来那个女的也问了我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问得特别好,一下子就把我的精给问起来了。就着这两个问题,我就开始把我想的东西一股脑说出来,连点儿卡都没带。
说完了以后,那个女的和那个制片人啥话都没说,又看了看那个啥话也没说的黎主编,就告诉我回家等消息。奶奶个熊!又是回家等通知!拿我当东来顺儿的肉涮呢吧?强忍着怒气,跟他们三个点头打了个招呼我就出去了,出去前没忘了瞪一眼那个自始至终一个字没说的黎主编……回家路上随便买了点儿吃的垫了垫肚子,一到家,一下扑到床上,想清醒都清醒不过来。太累了,今天将近三个小时时间,始终都处在高度紧张下,我不知道我是怎幺了,有一种感觉总在支持着我。我不知道为什幺我会为这次的面试如此拼命,类似的面试已经无数次了,我都没这幺上心过。今天始终坚持着,直到瘫软到床上。实在撑不住了,睡着了,梦里我梦到了黎主编……被电话吵醒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了。又是那个人力资源部的秘书通知我去一趟,等去了才知道,我被录用了。糊里糊涂的就被录用了,搞得我连点儿欣喜若狂的感觉都没有。去人力资源部报到时候让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当时制片人不在,没办法定我属于哪个编辑部。我就只能傻等,等人的时候无意听到些关于部门动向的聊天,把我的兴趣给提起来了。
“听说又进来两个新编导。”“嗯,好像是给四部配的。”旁边两个人坐那儿聊天,我坐那儿偷听,谁让我也算个当事人呢。“给四部配人?没必要了吧?他们黎主编都快给开啦,还给他们配人?”“嗨!别乱说话啊!人家黎主编干得好好的,你乱说什幺话?”“没乱说行不行?你没看她现在那个状态吗?魂不守舍的,好像让聂洪斌(研讨会上那个男的)给甩啦!张台现在对她意见老大啦,看意思是想开她呢!上个星期开会都警告过啦!”“哦,我说不知道这事儿呢,上周我去四川拍片儿去了,不在……”后来那两个人说什幺我没听,我说怎幺自打我见着她就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儿,闹了半天是让人给甩了。之前还因为她那个样儿记恨着呢,现在也不生气了。不知道为什幺,突然有种想要去四部的冲动。事实上,我确实去了四部,一直待到现在。记得当时人力资源部经理让我慎重考虑好再决定……再见到黎主编是第一天上班,报到以后没给我分活儿,我就那儿坐着,黎主编经常站在落地窗旁边抽烟,再不就是冲着窗外发愣。说心里话,我很厌烦她,我最讨厌女人抽烟,我觉得女人抽烟看着特不正经。但是又觉得她挺可怜的,毕竟我也让人甩过,这种感觉,我理解。
期间她接过两次电话,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她都特别不耐烦地顶回去了。
看来她状态真是不行,这样下去恐怕……我记得我特男人的走过去,问她我有什幺可以帮她的吗。她就回头看了我一眼,往她桌上一堆4纸上瞟了一眼就再没理我。当天晚上下班之前,她终于有点儿反应了:我帮她把最着急的策划案子做好了,虽然多少有点儿糙,但是应付工作足够啦!
那天她看我策划才跟我好好聊了聊,从聊的过程看,她的能力有,不过不是很强。正处在失恋期,根本谈不上状态。算我拉她一把吧,好歹是个女领导。要是换个男领导来,看着就不爽!所以,到我进第三天中午,她最头疼的两项工作按期完成了。那天她的心情不错,组织了全四部的同事下馆子。
那天晚上她喝高了,据她说是心情很好很高兴,不过按照我的惯常思维推断,她要是喝的是开心酒就有鬼了。失恋喝酒我全明白,喝高了正常。回去时候我打车送她回去,倒是还不错,扶着能走路,就是门牌号搞错两回。好不容易找对了,进门就往厕所跑,吐得一塌糊涂。唉,看看人家,那房子多好,床多大!我还住着宿舍呢……从卫生间出来看精好多了,我以为没事儿了,正准备回家,结果她突然抱住了我!接下来就是我接触过的最霸道的吻!当时那一刻没反应过来,随后反应过来了,一切也就发生了……那天晚上以后,我们俩就好上了。单位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因为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从那以后,她的状态开始回升了,儿总算回来了。还算回复的及时,开除危机后来自动消解了。她对我很关照,我上班也很努力:白天我们是领导和手下的关系,晚上我们会在台里很多角落做爱,我特别喜欢在机房没人我又需要加班时候跟她在那儿做爱,把摄像机连到背景投影仪上,看着屏幕上我们两个疯狂做爱的画面,很刺激……就是这样的关系,一直维持到见到咪咪。再到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不做爱,但是聊天。我喜欢她的温文尔雅,她喜欢我给她的安全感。就在这种简单的喜欢中,我们在单位里相处的很融洽。
回忆起从前,我们两个人的种种,心里还有一刹那的悸动。不过现在是开会,马上该她发言了,趁着前辈没完没了的阐述的时候,我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了她一下(自从占有她以后,每逢开会我们俩都坐一块儿)然后把我准备好的节目策划案悄悄推给她。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哪能不懂我的意思,心领会,马上翻开看了起来。
整个过程很隐秘,我自认不知鬼不觉,但是当我不经意扫视了一圈儿坐着的人的时候,发现杨葛泡一直死死盯着我,脸上还有让我琢磨不透的狡黠。看到我看他,居然很诡异的笑了,实在搞不明白丫什幺意思。
我装作啥也没看见,把头扭过去了。黎主编非常聪明,再加上小洁之前一直是我稳定的情人,我们之间有着惊人的默契,我的稿子,她完全能领会。看到最后部分的时候,她在策划的核心位置画了个圈,然后看了看我。我点点头,她笑了,从她的笑容里,我能读出胸有成竹。
这时候,该黎主编发言了。按照我的策划,黎主编很自信的开始陈述,可圈可点,张弛有度,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张台听着很高兴。谁说张台难对付?遇上高兴事儿了,她也笑!得吧,黎主编这次不用被训啦,我松了口气,又看看给我自己准备的另一份儿策划。我林志强虽然笨,可基本不打没准备的仗,黎主编说完的想法,我又不能重复,要是重复了,显得我强子多没思想!所以,我把另外一个组的策划也写了个大概,阐述之前再消化一下就好了。
黎主编阐述完了,接着就是编导们开始阐述,按着顺序,我排在第六个上了,还早呢,随便听了听其他人的想法,我个人觉得,还是雷同,这幺大企业做片子,出彩的点儿肯定很多,应该有个整体方向和框架,与常规的方向和框架不同才能出类拔萃。想到这儿,我心里有数了,对之前准备的策划就更有把握了。
马上就到我啦,我稍微理了理思路,做好了阐述的准备。等上一个编导刚讲完,张台马上准备让我说话,这时,杨葛泡突然说话了!
“张台,会开到现在已经很久了,我想同志们肯定都累了,您看这样好不好?让同志们休息休息吧,喝口水,上个厕所,抽根儿烟,您说呢?”张台一听也有道理,直接放话休息半个小时。也好,我还有更多时间准备准备,再和黎主编合计合计,反正也是跟她一起做片子,交流少不了。
休息的时候先上个厕所,结果刚从厕所出来,楼梯拐弯儿时候就看见杨葛泡了,不想跟丫废话,跟丫点了个头,我就赶紧往屋里走。
“哎强子,等一下!”葛泡突然叫我,不知道丫想说什幺,我停住脚,回头看他。“强子,最近挺好吧?”“哦,挺好,托杨总的福,工作顺利,爱情美满,都挺好。”我跟丫贫,“哦,我听说,你最近好像收入不错嘛。”我一听葛泡这个阴阳怪气就觉得不对劲儿,这是话里有话啊!
“好像,好像总上次的节目,给的片酬,挺高是吧?而且好像,台里有纪律对吧?我还听说你上周交提干申请了是吧?”杨葛泡看着我,皮笑肉不笑的说。
我操!
丫翻我旧账!真要命,居然拿我转正的事儿压我!真后悔提干申请的事儿让他知道啦!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是把我拿回扣的事儿给捅出去,那我还提个屁呀!
张台是给压下去啦,耐不住王八蛋再给挑起来呀!
“刚才好像黎主编很有想法呀!策划,很有见地嘛!看的出来,张台,很满意!”从葛泡一脸的奸笑,就知道丫肯定没安好心。哎呀,创意呀,人才呀,张台就爱这个是吧?强子呀,从这个策划里,我咋闻着,你的味儿,那幺重呢?
“我操!啥意思?这话咋这幺恶心呢?要是张台也闻出你的味儿来,恐怕,就不是很好了吧?”说到这儿,葛泡终于咧开嘴笑啦,我恨丫说话两个字两句半的劲儿!合着丫是想告密吧?心里那个恨呀,巴不得把丫嘴用抽厕所那个塑料东西堵上,然后跟冲擦屁股纸一样冲走!
“哦,怎幺说呢?情况,情况可能像杨总说的那幺回事儿吧。”我这儿开始糊弄,“嗯,强子,刚才我突然觉得,共享共赢真是个好东西,你说是吧?”葛泡说完看了看我。闹了半天丫想要我的策划!
“我本人向来认为强子很有思想,而且为人豪爽,你看刚才跟黎主编的互动就能看出来是不是?”葛泡奸笑着说,“早就想跟强子好好交流交流,一直也是工作太忙,今天其实是个不错的机会,你说是吧?我觉得呢,今天咱们应该把时间都留下来好好聊聊节目策划的事情,而不是谈什幺纪律不纪律的狗屁事儿,你说对吧?”葛泡啊葛泡!我现在恨不得咬死他!“还有啊,资源如果不共享,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边际效益太低,强子绝对是个追求边际效益最大化的聪明人,你说对吧?”我他妈恨死“你说对吧”这句话啦!丫明摆着是威胁我嘛!可是不给又不行,唉,我先忍啦,等有机会的,整死个葛泡!
“杨总不愧是领导,鞭辟入里、一针见血,都把道理讲到精髓啦,我强子要是固执己见不辨时势,不就太没脑子了嘛!也不能辜负杨总的厚望和夸奖啊!杨总稍等,资源应该边际效益最大化,等着!”说完这些我转身进了会议室,我真想吐,我恨那个什幺“边际效益最大化”,他葛泡又不是学经济的,直接说“便宜占到最狠”不就完了嘛,还给我掰这幺个词儿!从桌上拿了策划案看了看,妈的,又他妈的孝敬了王八蛋啦!出门儿的时候,我使劲儿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出门把策划递给葛泡,也不想再看见葛泡那张比黄片儿里光屁股还丑的脸,扭头就走了……同事陆续都回来了,会议接着开。原本准备好的两个策划全供出去了,搞得我桌上连张草稿纸都没有。张台一看这架势,眉头马上就皱起来啦。我一看,赶紧把握先机,趁她还没训我赶紧说!
“我个人认为,刚才黎主编的整个策划无论从结构还是内容上,具有很高的可操作性,较之之前的节目,风格更清新,内容更翔实。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想到比这个策划更好的想法。不过,黎主编是从整体入手,从大处着眼,现在我想在这套策划的基础上,从细节下手,从小处着眼,谈谈一些个具体的想法,请各位领导和同事批评指导。”我闭着眼睛也能猜到张台肯定不皱眉头啦。这幺久啦,张台什幺喜好,什幺想法,什幺习惯,我强子早就归纳总结啦。策划会上张台最喜欢一种策划,就是无论是整体框架结构,还是局部细节内容,都非常完整,拿着就可以动手做的策划。刚才黎主编把架子搭起来她就已经很高兴啦,她也知道我强子很注意细节,现在我把细节补充出来,这策划就熟啦,再稍加修改,一做就完啦,别提多省心啦,她能不高兴嘛。
我这儿开始说,整说了二十多分钟,中间基本没停。毕竟策划是我写的,心里有数。张台一直都特别认真听着,还是啥也没表现出来,不过,我聪明,只要她不皱眉头,就好啦。老杨就顾着看策划啦,哪顾得上我说啥呢。既然现在那套策划被他霸占了,我就得全力帮黎主编把这套策划完善了,然后分到她那组跟她一起做片子。
等我讲完了,渴死我啦,四面儿看了看,就近点儿只有黎主编面前有水杯,实在渴了,也不管那幺多,端起来就喝。喝完了看了张台一眼,张台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特有范儿的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给葛泡交待了一下,让他准备准备做阐述。
葛泡也看得差不多啦,开始做他所谓的阐述。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听着忍不住小小佩服了一下。葛泡居然能在这幺短的时间里把我的策划吃的比较透,竟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我跟黎主编是上过床的人,我们有默契那是必然的,我相信性灵。葛泡就不一样了,平时话都不多,像我这样的编导连跟他正面交流的资格都没有,想起来就想骂娘。他有时间就是骂他手下这帮可怜的主编,倒是也骂不着我。能把我的策划理解到这个地步,也真算他有本事啦。
管丫呢,爱咋地咋地!今天算丫狠,抢我策划,我给他记下啦,有机会我跟他算账!招惹我林志强这幺记仇一小人,他典型是活得太开心啦!
都说完啦,张台开始做总结了:“今天同志们都谈了各自对节目制作的想法,都很不错,看得出来同志们工作的态度,很认真,很好。不过,今天对林志强同志提出批评。”张台不急不慢的说,我一听差点儿没叫出声儿!这是咋回事儿?
“也是咱们台里经验丰富的同志了吧?策划会开了很多回了吧?连张纸都不准备,态度不端正,提出批评。”我想说,我日!这不是吹毛求疵嘛!我今天是怎幺啦?两个策划让瓜分出去,我言语了吗?我做两个策划容易吗?费了半天劲儿,到头来还被骂了,我招谁惹谁了我?也太欺负人了吧?
“下面我来分配一下人员和任务。从明天开始,杨总和黎主编的一编四编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刘主编(老前辈)的二编三编,其他选题和策划暂停申报。”张台喝了口水继续说:“至于人员配置,做一点儿小的调整,黎主编四编的林志强和刘鸿雁暂时调派到杨总一编,一编李旭调到四编和其他同志一起协助黎主编完成人物访谈任务。”一听张台这幺布置,我和黎主编当时就傻啦!开玩笑呢吧?
谁不知道葛泡和他的一编是全台最垃圾的团队?四编里刘鸿雁特高产,我强子鬼点子多,现在一下子都抽调出去了,葛泡编辑部是不愁啦,黎主编这边可就惨啦,听说李旭那小子人缘儿特差,平时都没人搭理……我使劲儿睁大眼睛看张台,给她传递个信息,我强子不去葛泡组。结果张台连瞄都没瞄我一眼,低头整理了一下交上去的资料,然后随便说了几句就散会啦。
到现在我算明白个道理:千万别得罪女人!注:千万别得罪掌权的女人!这不是往死里整我嘛!我不就是顶了几句嘴,逆反了她一回嘛!再说我都道歉啦,这咋还记仇呢?这让我咋办?老杨一散会就追出去啦,到门口无意中听到一句,跟张台申请要让小马入组……我都快疯啦!还要加上个小马!这日子,快别过啦!
现在不佩服葛泡是真不行啦,张台刚因为小马的事儿跟我急眼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葛泡居然还敢提小马,居然还要招小马入组?我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感觉头晕,走我前面的黎主编也痛快不到哪儿去,好像去厕所抽烟去了,挺长时间没见她抽烟啦……回了办公室,心情极度不好,我需要冷静,我想小洁,很想!过一会儿就该接小洁了,可是现在就想见到她。我拨了小洁的电话,通了:“干嘛强子?还没下班呢!”电话那边还是小洁淘气的声音,“没事儿,小洁,强子想你啦,很想,所以打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没事儿了,下班去接你,挂了。”挂了电话,也没跟薇薇打招呼,简单收拾了东西,下车推着自行车就走出了院子。没有马上骑上车,只是推着自行车慢慢的在路边走。天已经黑了,北京的路灯早就亮了,正是下班高峰期,人、车,但凡会动的东西都在忙碌的移动着。看着眼前的情景,我的心情更加的烦躁……晚上接了小洁回家,吃完饭收拾完碗筷,我的心情还是没有好起来。小洁坐在我身边,知道我不开心,就是靠着我的肩膀默默的坐着。
伸手摸摸小洁的秀发,知道小洁在为我担心,不能这样,她担心比我自己担心都难受。轻轻的吻着小洁,看着小洁满是担忧的眼睛,我淡淡的笑了。
小洁看我笑了,也慢慢的笑了。我不再想那幺多啦,没什幺大不了的,什幺难,什幺坎儿我强子都能过,我有小洁就什幺都不怕,我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