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红的酒液一口口吞咽下喉,柳宣摆摆颈子,想起舒童对她的真诚,在这段感情中所承受的一切,脑中便越来越热,只想立刻要见到她,抚去她所有的惊怕与不安。可一想到她抛出的那个问题,一颗心除了疼,除了歉疚,却是渐渐有些冷了。或者,她想,她是该好好沉淀沉淀自己,理清楚自己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吧。就像童童问她的,她所承诺过的,她所徘徊迟疑的,这些所有的问题通通需要一个合理的解答。而答案,或者就在她深心里,在她一直避开不去思考不去回想的一个角落。她和童童的感情,她的选择,这样浑噩去进行,对人对己,都不尽负责。
而与此同时,舒童挂了电话,整个人便瘫软在了床上。专车将她接回z市家中后,她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谁也不见。怔怔握着手机,她知道她在等什么,可是当她所等待的电话真的来了的时候,她却怎么也没勇气接了。接了又能怎样接了又能证明什么就好像,她打过电话来,就代表,她在意她吗
而挂了电话,心便更加空了。一开始不想接不过是惧怕听到她的声音,坐实她心中的疑惧,所以才让闵隽转达她的意思。可是,在她仍然坚持打过来之后,她妥协了。深爱的那个人总是更容易妥协,只因为她或他,他们有着更多的舍不得。
床畔的柜子上供着一瓶多头百合,舒童伸指拈了一枝。纯白的花瓣在她指尖旋转,也带动她的世界。夜风鼓起的窗帘扑扑簌簌,掌心,只余破碎的光影。映在她眼中,仿佛年少时不经意采摘过的花朵,忧伤不可抗拒,欲罢不能。还有什么可以留恋因为爱上同为女子的她,她的世界从此与人相悖。总以为坚持是一种态度,而坚守更是一种勇气,因为爱一个人,所以希望毕生都与她纠缠在一起,仅仅是她们,没有别人。可是也许企图罔顾一切去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终究是不妥当的。
越思考越清醒,越清醒却又越发迷惘。这一切,终将是一场没有是非对错的争论。看不到界限分明的黑白,永远有不清楚的混沌。谁能说清楚到底是她错了,还是奶奶错了爸爸错了到底是她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她的勇往直前未必值得嘉许,所以柳宣的迟疑不定也未必就是错误。她只是比她思虑的多,她只是比她想的远,她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她什么都说,而她,什么都不说。
她习惯了她的隐忍与沉默,而这习惯,却在今晚重重击垮了她。她再三的解释只会更令她惶然,一如她急切的态度,更多让她迫切地想要逃避。
是的,逃避,告诫自己,不要再说无谓的话,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听。可是电话接通的那一瞬,听到那隐隐泛急,那样熟悉而心动的一声童童,她的心,仍是软了。问了那个盘亘在心里的问题,魔障一般,听到确定的答案,没有侥幸的苟延残喘,却得到了痛快的释然。
是的,释然。她知道柳宣跟艾染不会当真有了什么,可仅仅如此是不够的她是柳宣的爱人,至少,是她当下,此刻,并且曾经许诺要携手将来的爱人。怎么能够接受她的迟疑,她的不确定怎么能够让她过去的那份感情仍阻碍着她与她的亲近
其实她知道那答案,三年前的一切足以击垮她所有的信心。她只是想听柳宣亲口说出来,找寻到她声音里冷漠的歉疚,好叫自己死心。可是当她真的问出口,而柳宣也真的就要回答时,她却没有勇气听了。匆匆挂了电话,只为掩饰心中的惶然与恐惧。她不听了,不要听了终究,是她不够坚强。
宁可自欺。
明天会是怎样,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隐约明白的是柳宣不会来找她,而她既然选择了和奶奶回来,也必然要面对那些她需要面对的事情。奶奶说,姑姑后天到家,这让她万般灰暗的心情总算还有了一丝的光明,这偌大的家中除了姑姑艾婧,鲜少过问事务的妈妈,真的是没有一处温暖能够让她治疗身心俱创的伤恸了。
阖上眼帘,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渗入到床单上,一点点被吸收。舒童蜷成了一团。
宣宣宣宣我喜欢你,我那么那么喜欢你,喜欢得可以为你放下一切的东西,什么阻碍对我来说都不及和你在一起来得重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你心里我却是那样可有可无的一个存在
为什么,你对我,始终不能像对阿染一样,执着地,甚至孤勇地去担当我们的将来
脑中浮现赵宸嘲弄的话语,退而求其次退而求其次不,她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她的爱,也是独一无二的
作者有话要说洛是个硕大的茶几,摆满了杯具。头痛,求各种头痛治疗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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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八章
艾婧回来后见到舒童的状况免不了跟兄长甚至母亲都发了火,发狠要把舒童带去温哥华,这次再也不相信舒博慎的话让舒童回来了。舒童一径沉默,舒博慎自知理亏也不敢争辩,艾淑敏只好劝说她先不要动气,先给童童医好耳朵再谈其他。
舒童的耳朵其实并没有被说得那么严重,只因为她是舒博慎唯一的千金,那些医生在诊断时难免束手束脚,只是一个耳膜穿孔修复手术也畏首畏尾怕一个不慎被舒博慎迁怒。艾婧自然没有这些顾虑,由于舒童左耳已是二度耳膜受损,她尝试用三氯醋酸烧灼破裂处发现并无明显好转便直接决定手术了。
手术很顺利,艾婧亲自操刀,只是借了医院个手术台。手术后艾婧想带舒童和她去温哥华待一阵子,舒博慎却坚决表示反对了,理由是要给舒童和庄逸把订婚仪式办了再说。艾婧听了这话差点炸毛,揪着她老哥的脖领子就发飙“你非要亲手逼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你这是什么话”舒博慎也怒了,“我是童童的爸爸,我给她的安排都是为了她好”
“真为了她好就放童童跟我一起待一阵子。”艾婧严肃道,不容拒绝。“再被你们折腾下去,大哥,你趁着还不算太老,再生个继承人吧。”
舒博慎被她镇住了,一时竟顶不了口。艾婧憋着气,又心疼舒童,懒得再争辩什么,带了舒童就去了自己的私宅。
艾婧在z市有处公寓,是以前她读高中的时候把以前攒的零花钱拿出来买的。艾淑敏教养孩子一向开明,在不同的年纪给予不同数目的零用钱,随便他们是用来创业或者投资。当时艾婧才十七岁,攒的零花钱买别墅是不够,买个公寓还是绰绰有余的。由于她未成年,房子是由她的情人董沁如,也就是艾染的妈妈出面买的关于董沁如其人,不认识的请阅读前部谁都有秘密。后来董沁如过世,宁梓松悲愤之余并没想过清点董沁如的财产,那后来也成了她在当年宁澄艾染出事后藏匿了她多半年的一个居所。
“好了,在家里你什么也不肯说,现在在我这里,有什么话想跟姑姑说”艾婧去到舒童房里,一进门就是一屋子的暗沉。窗户紧闭,窗帘也拉着。见舒童在沙发上蜷坐着,她坐过去,一双腿跷到了茶几上。
“和柳宣处得如何”看着舒童一脸沉默,半点不复从前的活泼劲儿,她心里就忍不住难过。“不好我听说你们在一起了。”
不提柳宣还好,提到柳宣,舒童整个人更是分明的蔫了下去,实打实一枚霜打的茄子。艾婧想了想,问“还喜欢她么”
舒童转开脸,迟疑了几秒,点了点头。艾婧叹道“既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