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刊登的关于我的采访,我的确考得不好,但是那些记者写的内容都是他们自己编的,采访我们这样的小童星,人家那些叔叔阿姨都形成套路了,根本不用采访就可以按照套路往上面写,他们说我一个学期没上课,期末还考了双百,其实都是瞎编,不是我自己说的。当时大家都说佩服我,可是现在,徐艳艳她们又提起这个报道,还说我吹牛,说我数学考那么点分儿还敢说自己双百”
这样的情况,余周周从来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还记得小时候当奔奔告诉自己他被爸爸打得很惨,她总是会提起自己更糟糕的情况来宽慰他,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孤单的,也并不是最倒霉最悲惨的。
可是她要对詹燕飞说些什么呢詹燕飞不是奔奔,即使她是,现在的余周周也不保证自己能像小时候一样坦然地讲出自己没有爸爸这一事实。
并不是不信任詹燕飞。
只是,奔奔,还有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时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妈也打我,”余周周开始胡说八道,“而且很疼。我不好好练琴的时候,她就打我。而且,我奥数考得特别差,我可能没办法升入师大附中,考也考不上,也许要去一个很差的初中,然后脑子笨,跟不上进度,然后就考不上高中你明白吧”
她说完之后,自己也吓了一跳。一开始是撒谎,说着说着就溜出了实话。
曾经安慰奔奔的时候,她需要绞尽脑汁寻找悲伤的事情来充数,所以“没有爸爸”“妈妈被人嫌弃”这两件事情常常被拿出来展示。然而恍然几年过去,余周周愕然看到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可以用来宽慰别人的悲伤。
这么多。
随便挑一件,就可以讲上很久很久。
然而最开始的那两件,却仍然是杀伤力最大的,她曾经不懂,现在却把这两个事实领会到了让自己都恐惧的地步,所以深深地埋起来,再不提起。
没想到,詹燕飞笑眯眯地对她说,“我也是啊。”
“什么”
“我小时候是被特招进师大附小的,我家户口也不在这里,所以升初中的时候,我得回到城西去。而且,”詹燕飞一直在笑,“估计这回师大附中是不会特招我的。”
余周周紧紧握着单杠的铁管,紧紧地,却不知道怎么回应这样的“同病相怜”。
“我记得台里
“大人以前老是夸我,说我聪明漂亮,还说我以后能成为大明星。”
“都是大骗子。”
詹燕飞笑着说,余周周猛地抬起头。
“大人都是大骗子。”
小燕子靠在单杠上,低着头,还在笑。
余周周脱下手套,用手指戳戳她左脸上的酒窝。
“你还是别笑了。”余周周叹口气。
大雪中弥漫着化不开的忧伤。
上课铃打响了,余周周和詹燕飞还靠着单杠发呆,林杨跑过他们身边,不住地回头,最后还是别扭地走过来。
“上课了,你们班同学都回班了。”
余周周看看林杨,“你回去上课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走”
余周周抬头看看天,又把目光投向詹燕飞,忽然嘴角勾起一丝有点使坏的笑容。
“喂,咱们逃课吧。”
詹燕飞大骇,“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余周周一个翻身就稳稳地坐在了单杠上,居高临下气势如虹地说,“老师要问,我们就说被大队辅导员找去了。大队辅导员要是说她没找我们,我们就说是有人这么告诉我们的,她要是问到底有人是哪个人,我们就说我们不认识,可能是恶作剧。总之反正不是我们的错”
林杨叹为观止地张大了嘴,“余周周,你可真能撒谎。”
余周周心底蔓延起一种肆无忌惮的狂妄。
既然已经这样,低眉顺眼给谁看
反正这个世界是没有办法被讨好的。
她笑眯眯地劈手一指林杨。
“现在,杀了他灭口。”
时间轴上的暂停键补完
v时间轴上的暂停键补完v 林杨被她吓了一跳,余周周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快,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刚刚那个坐在单杠上目光空茫语气平静的雪人好像一下子被不知道哪儿来的激情给点着了。
不过他很开心。他不喜欢余周周摸着自己的脑袋说些怪怪的话,那些话就像一道道屏障,把他和她隔得很远。
“快动手啊”余周周催促詹燕飞,而对方只是窘迫地看着林杨。
“干嘛要灭口”林杨气鼓鼓地抬头望着单杠上气势汹汹的余周周。
余周周楞了一下,学着电视中某个大叔阴沉的嗓音说“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林杨喊起来,“胡扯你只知道灭口这一种办法吗”
詹燕飞在一边很实在地问,“那要怎么办”
林杨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余周周的袖子一把将她从单杠上拖进雪堆里,在积雪飞扬中,他绽开一脸灿烂的笑容一脸他自己都以为早就已经枯萎了的笑容。
“你可以拉我下水啊”
余周周傻了,采飞扬的林杨同学根本不用拉,自己就在水沟里扑腾得很欢实。
刚刚还因为胆怯而懵懵懂懂的詹燕飞也笑了出来,“大队长,你真堕落。”
林杨甫一投诚,就占据了绝对的领导地位,他拉着余周周的手,兴奋地环顾操场,“咱们得出去,否则会被其他同学看见的,现在是下午第三节课,咱们可以逃两节,然后直接回教室拿书包,别人要问,就说大队辅导员让我们去对面的复印室取校报,等了半天发现没有,被耍了。大门没关,走吧走吧,出去玩”
余周周被彻底震撼了。